晚饭时间，轻松愉快又和谐。
金姨母健谈幽默，赵姨父为应和亲亲夫人而时刻准备着，气氛就不可能冷下去。
特别是赵瑞华这位仁兄，孙耀华时常觉得，她俩若是在现代一定会是一对儿绝佳的天选饭搭子。
好好一个少爷，从小就被她拉着走街串巷地找私房美食。
那会儿才回国，她可受够了外国那真“单调乏味”，吃了就丧失对生活奔头的东西，麻利儿地化身饕餮，一顿炫中国菜。
后来又仗着自己大，赵瑞华又是她唯一能自由使唤的人，就像她哥孙耀中开玩笑的那样，赵瑞华就是她们家养在赵家的“童养夫”。只要她说一声，表弟就会被一气呵成地送到她手上，连问都不带问的。
所以小时候就常常放了学不着急回家，先在北巷南巷甚至是东巷转一圈儿再说。
可谓是深得她心。
“快到了，我在这儿下吧，就当消消食了。”
本来最近真没什么食欲的，可金姨母家的饭结合了南北精华，京菜本就博采众长，集天下名品汇于旧朝古都，而川菜味型较多，有“一菜一味，百菜百味”的名号，红油麻辣，鲜烹诱人。
这叫谁看见了，怕是都难以拒绝如此人间至味。
“行。”
赵瑞华没有阻止，从善如流地与她一起下了车。
没有说“我陪你”，可脚步永远追随着她。
“瑞华。”
孙耀华走在前面，赵瑞华走在她右侧靠后一点的位置。
这一片的路灯修得很好，即便走在前面，她也可以看到他修长的影子。
“嗯？”
赵瑞华轻轻嗯了一声。
“明年我就要毕业了。”
但她会出国与父母哥哥团聚。
赵瑞华却难得没有接话，他好想知道她的弦外之音。
“你要考大学吗？就留在咱京城吧，多好，离家近又知名。”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后世这里的两所高等学府会如何成为莘莘学子心里的神话。
“这是你希望的吗？”
赵瑞华依旧没找到自己的梦想，他还在想。
孙耀华也在想，她希望吗？
“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的。”
出国，学她想学的东西。
陪她追逐她的梦想，就和一直以来他追逐着她的背影一样。
“不用，”她摇了摇头，皱眉阻止，“你不用陪我，这不是咱们小时候玩游戏吃东西了，你要为自己活的。”
不必要再与她捆绑在一起。
即便他叫瑞华，她叫耀华。
“可我也愿意啊……”
下意识地回复，这是他的真心话。
其实，他一直不明白表姐对他的追随为何如此抗拒，他喜欢她喜欢的一切，一点都不勉强的。
“我不愿意。”
孙耀华终于借此机会，将之前的稀里糊涂装聋作哑捋个明白。
她转身，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瑞华，我不愿意的。”
赵瑞华怔愣，“为，为什——”
“是怕我缠着你吗？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母亲和我都说了，咱们以前的婚约不作数了，我不……”
“不是怕你，我是怕我自己。”
孙耀华从来都没烦过他，这是真话。
相反，她很开心有他一路陪伴。所以她不想失去他，失去这个表弟。
但是呢，小孩子的时候，除了玩儿其他不重要。可长成大人了，除了玩儿其他都很重要。
她尚且还迷茫，怎敢把别人再牵连进来呢？
叹了口气，还是扯了个笑脸，“若是你的未来和我的未来重合了，你觉得咱俩还有可能友好和谐，额，‘姐友弟恭’吗？”
按照她的网文阅历来看，妥妥德国骨科虐恋走向。
再加个民国悲情风，buff简直不要叠太满。
赵瑞华从与她见面第一天起，就被她洗脑，两人是和亲姐弟不差多少的表姐弟，亲情至上，切不可扯上别的。
“我记得，表姐老和我念叨，近亲不可结婚。”
“昂。”
她是说了不少，这是在给他普及现代科学常识。
“可表姐的‘近亲’理论是从哪里得来的？有依据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质疑她，而且来势汹汹。
孙耀华没得依据。
因为，她发现许多东西似乎和他说了也不明白，难不成要告诉他，咱们没出五服，所以不可以吗？
那他肯定要问，为什么要以五服为界。
这这这。
她又不是搞生物科学的，怎么跟他追根溯源，拉扯清楚？
更别说，这会儿《红楼梦》都出了，里面的宝玉哥哥和黛玉妹妹不比他俩关系更近？
唉。
有理说不清。
“怎么说呢，如果你再等等，多活些年头，自有标准依据给你解释清楚了。”
她挠了挠头，按照她俩这年纪，活到建国后还是非常可以的。
届时的婚姻法应该，大概，也许，很有可能规定吧？
赵瑞华却不懂她的意思，虽说她一直强调似乎煞有其事，可他更愿意相信，表姐会因为不喜欢他才这样。
“那如果除去我们的关系呢？”
他还是问了出来。
“若我不是你的表弟，只是你的同学，朋友……那你会有那么点儿，喜欢我吗？”
孙耀华张了张嘴，“不”字出乎意料地说不出来。
可“会”字也同样没有出现。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身份的原因，她就没有在赵瑞华的身上安过表弟之外的任何头衔。
这是一个，她从未涉及的角度。
“可这是不可能的……”
听了她的回答，赵瑞华眼里的希冀再次熄灭了。
她甚至，连设想都不愿意。
连个假想都不给他。
“好，我明白了。”
他停住了脚步，朝她身后望去，“到了。”
“表姐快回吧，很晚了，早些休息。”
“哦。”
孙耀华能说会道的功夫好像一瞬退化甚至消失，匆匆说了“你也快回吧，晚安”就疾步进了孙府的门。
然后躲在门后面，看他站在原地许久才走。
“呼——”
她心里有些涩涩的，本来都好了大半的郁卒好像又堆积了起来，只想独自一个人静静。
只是今夜偏生静不了一点儿。
东院儿的热闹，声声入耳。
唱腔激昂，刚柔并济。锣鼓铿锵，满堂叫好。
好一出荡气回肠的好戏，就是远远站着听，心神都为之一震！
“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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