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新的消息么？”阿璀微微抬头，看向阶下站着的槐娘。
“没有。”槐娘面色如常，语声沉沉。
已经好几日了，晏琛失踪的消息也已由官驿送至金陵，只是暂时被压下来，但除此之外竟然再未收到丝毫其他消息。
阿璀茫然坐在檐下的那盆光秃秃的牡丹旁边，去岁暖房催开了的白牡丹，今年春未曾开花。阿璀觉得当使之顺时而开，才不违之本性，所以今年冬天这花还只是光秃秃的枝条，一片叶子也没有。
她盯着那枝条上似乎将要冒出了小芽点，拼命的想啊想，想着所有的可能和不可能，想得脑袋疼痛两眼酸涩。
她身后槐娘等了许久，未再听得她吩咐，有些奇怪。
正欲开口，却听得阿璀又道：“白襄和慕之那边呢，到哪里了？”
槐娘一愣，很快便答：“也还未有消息。”
“这二人，查那么点事情，出去这么久都还未送得消息回来，也实在够拖沓的……”阿璀语中抱怨两句，转头又问槐娘，“你一向能联系上慕之的，替我催一催吧。”
“是。”槐娘应下。
阿璀目光又欲重新落回那牡丹上，忽见回廊处宫人引着公玉淳匆匆而来。
公玉淳有治事之才，一向行事周全麻利，自她入春和宫以来，文书上的许多事情，阿璀也轻松不少，诸多繁杂事务也多托赖她归总整理。
“殿下。”公玉淳上前来，匆匆见了一礼，将手中文书递过来，直入主题，道：“刑部比部司复核兵部军资耗用异常事基本核查完毕，这是结案文书，请您过目。”
“先前调查此事阻碍重重，也难得这黄侍郎能顶住那些压力查下去，虽说速度慢了点，好歹也有了个结果。”阿璀一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接过文书略略翻开，低头便去看，一边随口问道，“军资好用确有异常，此是毋庸置疑的，但背后主使是谁？”
公玉淳微微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见周围只有公主和她背后一向信重的槐娘，这才开口给了一个阿璀意料之外的答案：“卢兰藉。”
阿璀听得这个名字，有些惊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而手中文书恰好翻了一页，恰恰好好入目的名字便是“卢兰藉”三个字。
“卢兰藉已经死了快一年了，这事情怎么会落到他的头上？”槐娘也有些惊讶。
“死人的名头自然好用。”阿璀冷笑，“凡事皆推到死人身上，可不就能摘得一干二净了？”
大抵是她这句话声音过于冷肃了些，公玉淳瞧她一眼，也未再开口。
而阿璀却还未在意此处，她的目光照旧在文书上仔细看过。
“这韦杏朱……”忽然一个从未见过的名字跃入眼中，阿璀微微沉思，手指在文书上这个第一次出现的名字上叩了叩。
她还未开口询问，公玉淳便开口解释道：“这韦杏朱是卢兰藉之妻母家的一位族兄，曾任库部司郎中，卢兰藉死后，这位韦郎中倒是还在库部司任着职，但今年八月份，突然告病辞官。经吏部报批后，九月份他便离了金陵，说是归乡休养去了。但是……”
公玉淳语气一转，略有迟疑，阿璀却已猜到她后面的话：“人死了？”
“殿下猜得不错，人确实死了，就在一个月前。”公玉淳点头道。
“还真是巧了。”阿璀嗤笑。
她早先便怀疑兵部军资耗用异常与卢兰普脱不开关系，如今所查，所有的证据指向的都是卢兰藉。
若说卢兰普对此毫不知情，鬼都不信。
只是卢兰藉这么个早死了的人，背锅也实在背得太彻底了些。
将文书内容仔细看完，阿璀顺手又递还给公玉淳：“能查到此处，黄酉阳也算尽力了，后面的他大约是查不下去了，暂先归档吧。”
公玉淳接过，应诺。
“卢兰普近来还在京郊棠山的别庄住着？”阿璀忽又问道。
“是，我们安排了人守着的，卢兰普自初九日搬进别庄休养，便一直未出过别庄。”
开口回答的是槐娘，程信修不在京中的这些时日，长鹤的部分事宜和人员调用，都是槐娘接手的。
槐娘对长鹤事务上手之娴熟，倒是让阿璀有些许意外，不过倒也未曾疑虑太多，只当先时程信修有所交代。
“那便让我们的人照旧先盯着吧，赵国公府和棠山别庄有任何异动，便速来报于我。”阿璀转身往屋内走，边道。
“是。”
“还有……”还未跨进殿门，忽又想起什么，心中权衡一二，才又开口，“叫鲁源来见我。”
鲁源为公主府账内府典军，掌春和宫亲卫数百人，一直戍卫外宫，但因阿璀这几个月也甚少出门，所以一直也未曾用到他们。
得阿璀之诏，鲁源很快便过来。
阿璀叫退众人，单独见了鲁源。
公玉淳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又看了眼一旁靠着廊柱闭目养神的贺槐娘，忍不住凑上前去。
“贺娘子？”
槐娘睁开眼，瞧了她一眼，虽未开口出声，却露出询问神色。
“不知贺娘子是哪里人？什么时候到殿下身边的？”公玉淳做亲近闲聊状，一点也不客气地直接就打听起来。
她自从到春和宫来，便对公主殿下身边一向话不算多尤为低调，但似乎颇受信重的这位贺娘子始终带着些许好奇。
除却贺槐娘本身独特的气质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公玉淳看来，她的容貌与寻常汉人容貌有些许不同。
额头扁平，上庭较短，眉眼较开，颇有几分高句丽人容貌的特点。
好在她眼睛较大，并不是细长模样，且眉尾舒展，倒显得几分疏朗。
槐娘又看她一眼，似乎看透了她的暗中揣度。
开口语气微冷：“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对，好奇！”公玉淳将手里文书往怀里一收，笑道，“咱们都在公主殿下身边做事，自然也算同僚了，也该多认识认识。”
“没什么好认识的，时间久了自然就认识了。”槐娘照旧语气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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