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不但身后的王凯有些震惊，连哈尼也稍微愣了一下，空气中的怒意也消散许多。
哈尼思考了一番，盯着张澜那完全不存在任何开玩笑迹象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再次确认一下，你的意思是，想以‘代价’换取‘代价’对吧，爱丽丝……‘圣女大人’？”
“是的！”
“经历了‘刺客事件’，还不清楚对方是否有接下来进一步的行动前，你都甘愿冒着风险重启发布会？”
“在‘代价’交易之中，一旦下定决心，我就不想说第二遍，会被视作没有诚意，哈尼先生，你应该明白这点，现在就差你点头与否了。”
“哈哈哈……的确，如此胆识才配得上几乎撼动半个帝国经济的‘世外圣女’，老夫同意了！”
王凯这才反应过来，放开手走到两人中间，大喊道。
“我的意见呢？我不可能让张……让爱丽丝冒这个险，埋伏了十年的内鬼间谍都动手了，哈尼你敢保证商会里还有没有其他潜伏时间更久的角色？至于你的安保措施呢，保镖呢，以及应对突发情况能力呢……别说我该不该放心，你自己心中如今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吧……”
张澜一把拉住王凯。
“你别插话！这点我自有办法解决……哈尼先生，关于安保措施由我自己来安排，可以吗？”
哈尼点了点头，意思是只要能顺利进行发布会，有什么要求一定满足……
王凯还想说什么，此刻一个士兵急匆匆从地堡通道里跑过来，看见哈尼就站定说道。
“哈尼大人，那个女刺客忽然口吐大量鲜血……然后，死了！”
“什么！？”张澜吃了一惊……
而囚笼的三个孩子也听到后，悲伤渐渐爬满脸取代了恐惧，开始哭了起来……“琳姐姐！呜呜呜~”
哈尼淡淡地问了士兵一句。
“怎么死的？”
“回哈尼大人，我们一直按照你的要求，没有使用伤及性命的‘手段’，应该是……刺客之前受到严重的内伤，体内缓慢出血，我们未曾及时发现，时间一久导致刺客方才血气攻心，大口吐血而亡。”
随着士兵的报告最后一个字落下，王凯慢慢抬起右臂，盯着右手一言不发，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因为不管是之前，还是来到这个异世界，王凯真正意义上算是“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
也不知是什么的时候，回到客房后，王凯就一直面朝墙壁侧躺着，似乎一动也没动过，不是因为他不想动，而是整个人都被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感笼罩。
或许类似那种上过战场的士兵，归来后的“战后心理综合症”发作了一样……不管是为了正义，或者是为了其他利益剥夺了他人生命后，产生一系列麻木感及逃避心理。
客房门不知道什么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人踮起脚尖不发出一丝声音，手里握着一根散射着银光色的铁棍，慢慢靠近床边，小声呼了一口气，对准王凯一棍挥了过去……
“噗~”
铁棍在半空中被一只手稳稳滴接住，王凯轻轻一抽，把铁棍夺过来放在床头，脑袋动都没动。
“不要打搅我了，今天太累了，想休息了，出门记得把门关好！”
见“偷袭”不成，张澜也不装了，在客房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这个人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别人。但毕竟你是为了救我才……我才不得不勉强来跟你谈一下，扮演一下‘心理医生’，减轻一点心里压力，oK？”
王凯没有回话，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
看对方这种反应，张澜知道王凯心里的压力远超想象，于是收起了先前装出来的轻松表情，走过去坐在床沿边，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对方不想说话，她也只能是像是谈起往事般自言自语起来。
“说实话，在得知那个女仆刺客死掉的一瞬间，我脑袋里也一片空白。对于我们来说，生与死都是一件大事，这毕竟是我们从小受到教育后对生命产生的‘敬畏感’所致。”
“哪怕是极恶之人，他们是否有罪？是否会判死刑？什么时候执行？我们都无权决定，更不能‘亲自执行’对吧……”
“即便这样，我还是要说，你做得很对。你防止了一场‘意外’，且是一场今后连累很多人的‘意外’。”
“之前你看到哈尼那种似乎要撕破脸皮都要下狠手的态度了吧。在这个世界中，大部分人对于他人的生命，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敬畏感’，想要生存必须踩踏在他人头上，把别人当成棋子才算王道。”
“再直接一些，塔拉村的村民，以及哈尼和我，还有那个女仆，甚至是你，都可能只是‘棋子’，用完即可抛弃的‘棋子’……”
说到“棋子”这个词，张澜明显感觉到王凯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除此之外也没啥反应，说明这家伙还是听得进劝，并没有从此备受打击一蹶不振的样子。
“所以说，王凯，我们现在两人的力量毕竟还弱小，根本不能改变任何现状，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人道。”
“琳的几个亲人我已经找哈尼谈过了，他答应放了那三个孩子，并承诺会给他们够一辈子生活的‘补偿金’，当然这笔钱是我来承担。”
“无所谓啦，唯一担心的就是三个孩子什么时候能走出‘姐姐去世’的阴霾，但在这个世界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应该很强吧。”
“不相信？还有鲜活的例子呢……你看看玛莎，还有伊莉雅和那些‘拉菲少女’们，心里缅怀着痛苦的过去，依然选择坚强地活着……”
王凯默默听完这么一篇长长的发言，何尝又不是他心中在意的事情，终于有了点反应，幽幽地回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连这里的小孩子都不如了么？”
“说实话，一个字……是！”
“忠言逆耳，实话扎心……之前我带着麻木的心情‘刷怪练级’那么久，丧命在我手下的野兽和地下城怪物都数不清楚有多少了，怪物血肉横飞的场面也见怪不怪了……但唯独对人类，还是一个大活人丧命于我手……那三个孩子今后会不会恨我，会不会找我报仇？”
张澜摇了摇头。
“现在不知道，从三个孩子后来的表情上看得出，他们的确不知道在哈尼商会的‘大姐’背后是啥身份，当然不排除是那女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而收养几个孤儿……但她现在人已走了，罪孽也就随她一并进入地下。我们作为当事者，不去‘赶尽杀绝以绝后患’，反正以德报怨。只要这几个孩子长大后稍微明白一点道理，应该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找我们报仇的几率也会低很多……”
王凯的脸色稍微平静下来，想了想，默默举起右手说道：
“那个时候，看到你被她挟持之余，身上还受了伤……反应过来后，说一点儿杀意都没有的话肯定是假。说白了，当时我真有种想像对付那些地下城boSS一样，一击反杀！但最终那一击出手前，我还是回过神来，只能将武器换成拳头后轰出那一击……可之后明显从那一拳上听到……听到好多根骨头断掉的声音，这些声音就如今就不断回响在我脑海中，一直挥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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