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出于私心，无忧心中亦有愧疚，
“事有轻重缓急，难能两全，有得就有失，你那部分算我借你的。”
云娇娆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瞪着眼睛哼哼唧唧，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没你能有这些银子？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真有需要，我是舍不得钱的人吗？”
“是是是，是我晕了头乱说俗话了。
谁不知道云大姑娘最是高洁仗义，眼中岂会有这些黄白之物！”
“去你的！少打趣我！
我又不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哪个要那清高的虚名了！
我承认是有一点儿心疼银子。
毕竟眼下蒸蒸日上，没了积蓄，开新铺子的计划就得往后延了。
延则生变，我也是不想咱们的心血白流嘛！
但轻重缓急我还是拎得清的，我肯定不想晋王那边出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感情用事了？”
“倒也……”云娇娆迟疑着顿了顿，还是决定有话直说，“我相信你有你的考量，但我确有担心你关心则乱！
我试探过九风，他对被卡银子的事，情绪还好。我估计晋王应该有所准备。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咱们能顺遂，离不开晋王的暗中相助。
雪中送炭，我当然义不容辞。
若是锦上添花嘛，就有点儿……”
几个月的熬心熬力，任谁也不会全无感觉。
无忧了然于胸，放下筷子，决定坦诚说清楚。
“缺不缺银子另说，我觉得一定会缺粮。
若我猜的不错，殿下那边应该很难大量买到粮食了。
我想李悠然她们真正算计的，不是钱，是大军的粮草。”
“粮草？江南多的是粮食，会怕这个？”
“正常情况江南存粮是充裕。
可去年初，天地不仁，临省几地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灾害频频。
为了赈灾，江南收粮收了好几轮，恐怕没剩多少余粮了。”
彼时很多百姓逃荒，家有余粮的一些江南富商不想被盯上，特意来道观请师，求神仙保佑。
富户的烦恼、穷人的窘迫，民生疾苦，无忧随道师熬粥布施的时候，亲眼目睹，亦听了不少。
“你看我这个脑子，我怎么忘了这茬呀！”
云娇娆一拍额头，“对对对，去年江淮以南泛滥、西北有旱灾，好多百姓流离失所。
我当时还设棚施粥来着！
这帮丧心病狂的，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要知道这帮文臣卡钱都成惯例了。
想动国库的银子，即使没人使坏，那都要讨价还价，各方争上几个来回显摆自己能耐的。
眼下有人存了心，那肯定往死里拖。
这卡住了粮，即使晋王有钱也没粮，饭都吃不饱，还怎么打仗！”
“亲儿子出征，照理来说是不需要担心补给的，我就怕皇上也如你这般觉得江南粮食足，不急着表态。”
“你担心的对！
这种时候，按惯例，一般都是先吃地方，地方上就近调动一些。
皇上要操心的事太多了，若没人提醒，或有人蛊惑，真未必记得江南没粮了。不过……你是不是把李家忘了？”
无忧不敢透露晋王的暗差，“若你是李家，有意跟殿下谈要求，会不拖一拖就上赶着救急吗？
我一直想李悠然前几个月不下狠手。
为何偏要两战告捷的喜讯传来才使坏，此时龙颜大悦，再要阻挡是自加难度。
直到那天我临摹登高图，方恍然大悟。
你爬过山吗？
快到山顶的时候，一脚踏空，定摔得最狠。
自古便有穷寇莫追的兵家之道，但殿下志在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初捷之后，已扬国威，二胜之后，朝堂上必不会如最初同仇敌忾、同声共气，绥靖之言一定会出现。
而耗财便是亘古不变的一等理由。
再想前线，将士们士气大涨，极兴奋热血的时候，断了补给，军心动荡可想而知。”
云娇娆一拍桌子，“这倒霉催的，怪不得他俩信心满满的。
真是一天不害人浑身难受啊！
怪不得你忧心忡忡的，这是把刀架在晋王脖子上了呀。
可既然买不到，那你拿银子有什么用？
总不能在这边押运过去吧，那成本可高了。
我自小就听账房算这粮草的路上损耗，绝对算得上大头了。
这二十万两，运到了那边能有十万两的粮，都要积了八辈子的德，要谢天谢地了！”
无忧摇摇头，“当然不能在这儿买。
别说我们承担不起这个损耗，即便能买到，也运不出去，还会暴露自己。”
“那你是什么意思？
祖宗，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你倒是说明白点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也只能赌一把了。况且二十万两是我们的极限，对大军根本不够。
我算过，按照现在行情，十万大军一个月所需，少说也要三十万石。
留足这帮官僚辩个痛快的时间，再算上损耗，还得多准备几十万石。
二十万两远远不够，再来二十万两才差不多。”
“再二十万两？
那完了，把铺子都卖了都凑不上的！
这真的太多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调动的钱，我都已经调出来了。
除了你家王爷自己出，我想不到有谁愿意趟这浑水了！”
无忧摇摇头，“不，九风一定被严密监视着。不想节外生枝，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贸然动用晋王府的势力。”
“那怎么办啊？”
“我伤心过度、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这出戏，走到现在也该换唱本了。”
云娇娆一瞧无忧自信的小眼神，愁容不知不觉散开，心底的那丝疑虑也消失殆尽。
“别卖关子了，快说呀！你要急死我呀！”
“李悠然在我身边插了眼线，对我的处境很清楚，定然想不到我手里会有那么大一笔钱。
至于不足的部分，只能用这二十万两当鱼饵，赌一把了。”
“你选好目标了？”
“嗯。”
“行吧，你心里有谱比没谱儿强，我反正是没辙了。”
云娇娆像是被掏空了，支着下巴瘫软在桌上，忍不住喃喃感慨：
“晋王是积了多少德，才有你这么个女诸葛掏心掏肺为他谋划！
不知是谁前些日子还拖着不肯回信呢！
怎么着，这是见他有了麻烦，突然想通了，雨过天晴了？”
“晴不晴的，我也不会由着李悠然伤害他，祸害江山百姓。”
“你就嘴硬吧，男人真是好命啊，老天怎么不把我生成个带把的。我要拐跑他媳妇儿！”
无忧拍了拍湿漉漉的小脑袋，
“少贫嘴！你累了一日，吃好就早些歇着吧，我等会还要出去一趟。有话回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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