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寂之殿周遭的白肉墙壁急速枯萎，搏动的脉搏在肉茧被捅穿的瞬间归于沉寂。
灰败的色泽浮在殿堂四周，海水的威压陡然消失。
嘈杂的宫殿终于回到了它本来的面目，静谧荒凉，毫无生机可言。
大风天往前一步，柔软的地面变得像雕像一样坚硬，仔细观察能看到其中弥散的灵魂力量。
“哪怕是神明，也是靠灵魂之力驱动。”她如此想到。
头顶的汤圆耸动圆滚滚的身子，发出“叽滴”的呼声。
团子啪叽跳下大风天的脑袋，在莫比乌斯惊疑的目光下安稳落地。
虽然没有开口问，但从莫比乌斯的眼神中大风天能读懂她的疑惑：你头上的雪球居然是活的？
“不是雪球。”大风天对旁人的困惑习以为常，汤圆身上有种不可捉摸的力量，能使人不自觉地忽略它。
几乎所有人在看见汤圆时，都会很自然地把它当成装饰品，最多问大风天一嘴，为什么把雪球顶在头上。
莫比乌斯没多问，看着汤圆在地上滚了一圈，随即周围一大片的灵魂力量都被它聚拢在一起。
“啊呜！”随后被汤圆一口吞下。
说是“吞下”，其实它只是一屁股怼在上面，聚拢的灵魂力量顷刻间被小团子全部吸收。
这回不只是莫比乌斯惊异了，大风天也瞪大了眼睛。
吞噬灵魂力量？！还是海神寂底的灵魂？？
眼见着汤圆风卷残云般在殿堂里吸收灵魂，千羽花和耳暂明也前来围观。
“你这雪球挺贪吃啊。”千羽花揶揄道，面上一片轻松。
“它不是雪球。”大风天道，“你心态转换未免太迅速了，这就调整好了？”
“那当然，我们拾荒者最大的本领就是适应！”
她拍拍胸脯，不小心蹭到了伤口疼得嗷嗷叫。
耳暂明无奈地把她拉到一边，真诚地朝大风天和莫比乌斯鞠了一躬。
“我们俩都没帮上什么忙，谢谢你们。”
莫比乌斯推辞道：“真正应该感谢的是深海恶魔。”
大风天点点头，补充一句：“客观来说五花鼠她们也帮了大忙。”
“我才不要感谢她们呢！那两人想杀小千，那就是我的敌人。”
耳暂明哼了一声，转而看向千羽花，“你得把隐瞒的事情说出来了。”
她的目光柔和却坚定，带着毋庸置疑的意味。
千羽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就把和巫九九早前的矛盾告诉了大风天二人。
半晌，大风天冷冷叹道：“果然又是实验。”
千羽花想说点什么，盯着大风天的脸看了几秒，却什么也没说。
听对方的语气，大概也与实验有不小的孽缘。
千羽花在某些方面并不傻，她知道被旁人吹得天花乱坠的灯塔实验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也不会一直是秘密。
实验负责人总诱惑普通人参加，但如果真的是好事，怎么会轮到普通人呢？
她没什么大志向，只想继承父亲的遗愿，作为拾荒者好好地活下去。
在看见乐姬的记忆后，她的梦想多了一个，她想和好朋友在一起。
这样一来，过去的痛苦和孤独便不会延续到未来。
千羽花侧头看了眼寂底肉茧中飘出的无数气泡，心脏轻轻抽了下。
繁育第二真理——铭记，我的眼里透出锈蚀的月光。寂底的悲怆，千羽花未尝不懂。
汤圆乐此不疲地吞下寂底的灵魂力量，直到深海恶魔从静默中拔出长刀。
她凝望着眼前被洞穿的茧，目送升起的气泡飞出天窗。
【我知道你其实尚有余力，却心向死亡......你的心愿是不再孤独，因此赴死，而我......我的心愿是追寻诞生的终末。】
深海恶魔捂住胸口，她的胸膛也是森森白骨，但那颗鲜活的心脏是纯粹的深蓝色。
大风天忽然问道：“你的心愿真的是死亡吗？”
深海恶魔垂下螓首，将掌心的长刀抛向大风天。后者一把接过，继续盯着她无法被看出容颜的脸。
她在等待深海恶魔的回应。
【我的心愿不是死亡，但死亡却能成为我的心愿。】
深海恶魔的鱼尾幻化成双腿，赤足走来，不疾不徐。她的容颜逐渐清晰，在来到大风天面前时，已然有了完整的脸庞。
她的脸，与大风天的脸完全相同。
这是略显幼态的一张脸，故作冷冽的眉宇间藏着无法遮掩的柔意，清秀可爱的五官让人一看就能深深记住。
其他三人立刻靠近大风天，警惕地盯着深海恶魔。
在危机来临时她们可以相信深海恶魔，但危机解除后必须谨慎一些。
“恶魔的风评太差，可别说我们忘恩负义。”千羽花不要脸皮地说道。
深海恶魔笑着摇摇头，如此宽容倒是让千羽花微微红了脸颊。
大风天正视她：“我听见你说，你所追寻的是诞生的终末。更早一点的时候，你说让我拥抱诞生、窥探命运，再步入终结。”
“你所说的终末和终结，就是死亡。”
深海恶魔眨眨眼，保持微笑。
莫比乌斯难得开口：“上次我来的时候，你说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你要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困惑她良久，或许花诗环让她跟着大风天就是为了帮助她找到答案。
【在回答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如果我现在说，请立刻杀了我，你会怎么做？】
莫比乌斯一愣，顿了几秒说道：“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想我会执行。”
【谢谢你。那如果你最重要的人也想要走向终结，你又会怎么做？】
花诗环的脸浮现在脑中，莫比乌斯下意识反驳道：“环大人不会这样想。”
刚说完她便怔住了，原来她如此惧怕花诗环的离去。恐惧到宁愿违背对方的意愿，也要将其留在此岸。
莫比乌斯明白了深海恶魔想告诉她的东西——自己尚未明辨生死，依旧将死置于下位。
千羽花和耳暂明对视一眼，深海恶魔虽不是在提问她们，但她们的答案与莫比乌斯几乎相同。
她们都惧怕自己和同伴的死亡。在三人心中，生大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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