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源做梦也没想到这徐渊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开口，在话剧界浸淫多年的他自然听的出来徐渊的用心险恶！
虽然孔氏流传下来的传统拜师仪式中确实是有“展艺”这一说，规矩也简单，就是作为徒弟展示一下自己的话剧功底，这在几十年前作为流程中很重要的一环也无可厚非。
可问题是现在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时候了，要知道传统的拜师可不像现在，那时在拜师仪式之前可还有所谓的“入门期”，也就是进到话剧社提前学习，以便师徒双方都满意对方后，方可拜师收徒。
而有了这一到三年不等的入门期学习，徒弟自然也有一定的技艺傍身，方可进行所谓的“展艺”，一方面是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另一方面也像徐渊说的，向同行们展示一下自家徒弟的“天资”。
那时有这样的规矩是因为大家都是靠着这门手艺吃饭的，对于弟子的要求不仅要纯粹，而且要专一，可以说只要进了剧院那这一辈子就只会干这一行，不管是拜师还是收徒都非常的谨慎。
可到了现在收徒的年纪越来越小，哪里还有所谓的入门期，大多是师父看徒弟看顺眼便收下了，有好多不过是当个爱好在学习，自然也没那么严谨，渐渐的大家也就省略了这“展艺”的流程。
叶萧是个新人的事谁不知道，现在提这个“展艺”，明显是准备为难叶萧呢！
虽然冯源也承认叶萧的天赋非常高，演戏也十分的老练，但不管怎么说叶萧还是个新人，没有系统的学习过话剧技巧，那么他的“展艺”不论多惊艳也一定入不了在场这些话剧界大佬的眼。
而这徐渊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说出那样的话，针对的自然是有着孔三话剧社未来接班人身份的叶萧。
冯源知道一旦叶萧拒绝“展艺”，或者“展艺”表现的不够出色，这徐渊会是什么做派，一个不合格继承人的帽子就会被他和他身后支持他的人直接扣在叶萧的脑袋上，到时候叶萧自然百口莫辩。
而令他更想不到的是现任京都话剧协会负责人的张广之竟然会主动帮腔，甚至直接将话头儿从这次的拜师仪式直接引到了孔三话剧社和孔氏传承上！这无疑是准备将这件事的影响范围扩大。
尤其是当这张广之张嘴之后，可想而知原本准备帮腔孔老的人也都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台上的赵箐在张广之开口后，直接将目光望向站在她身边的欧阳淮，那目光中带着些许的审视，表情更是冷若冰霜，那意思不言而喻，毕竟这张广之可是欧阳淮的得意门生。
可此时的欧阳淮也是有苦说不出，他看了眼在台下站的笔直的得意弟子，露出一抹苦笑。
这小子的想法他大致可以猜到，不过就是些老生常谈，在张广之的眼里，话剧已经由艺术转变为了生意，不过这种转变倒也正常，因为艺术一旦无法盈利，无法变成一些人的饭碗，那注定会被时代淘汰，即便勉强保留下来，也再无出头之日。
而作为生意而言孔氏近乎垄断般的号召力和那一成不变的剧院经营模式也极大的遏制了京都话剧甚至是整个话剧行业的发展。
这些欧阳淮都清楚，可是清楚归清楚，他仍然觉得孔壬和孔氏配得上如今的荣耀，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对孔壬突然发难，这小子还是着急了些啊！
张广之的想法大部分都被自己的恩师猜中了，本来他也打算给孔氏一个善终，孔壬膝下无子，也没有徒弟，一个连继承人都没有的孔三话剧社在孔壬卸任后就没了任何的威胁，自然而然会土崩瓦解，毕竟孔氏最讲传承。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时孔壬会突然收徒，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参与进来，将事情闹大，借此将孔三话剧社请下神坛。
他知道这么做对孔壬有些残忍，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他要考虑的从来不仅仅只有孔氏，还有京都市大大小小吃话剧这口饭的数万人！
台下其他人对于徐渊和张广之的发难早就开始议论纷纷，唏嘘的人有，嘲笑的人有，叹息的人有，愤怒的人也有，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所有人似乎都在冷眼旁边，毕竟这件事和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只是私下里却在交头接耳：
“这老徐和张广之是吃错药了？选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这是存心让孔老下不来台？”
“这新弟子之前不是这行儿的事儿谁不知道，这是拿弟子为难师父呢？只是挑这么个时间点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徒弟不成器的事要是传出去了，孔三话剧社得受多大的影响？”
“我想到了会有人为难孔老的徒弟，可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这是要孔老晚节不保啊！至不至于啊！”
“你懂个什么？孔三话剧社不倒有其他剧院的活路？这接班人要是真的成功把孔氏的大旗扛起来了，到时候有我们哭的。”
孔壬已到了这般年岁，所思所想自然要比冯源看的还要远，还要深，对于徐渊的发难他其实没多少感触，至于之后的张广之他也无太多怨言，因为他们如此做的原因在他这双老眼看来清清楚楚，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
他只是没来由的感觉有些心寒，孔三话剧社至今已经超过了一百年，到他这儿已经是第六代了，这六代人不说大公无私，也称得上是为话剧这门传统艺术奉献了一生，可到头来得到的却只有这些。
孔壬回头看了叶萧一眼，他的眼神充满了愧疚，也许自己不该把这孩子拽到这样的泥坑里来，也许真的像张广之想的那样，这话剧早就不是什么艺术了，这只是门生意。
说好的会护着他的，可没想到这最大的麻烦竟然是自己带给他的，一想到这儿孔壬感觉心里更加难受。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难受对咄咄逼人的张广之说道：“这孩子之前不是话剧界的人，刚接触话剧的时间不长，所以这“展艺”有些难为他了，至于这规矩不规矩的其实不重要，孔氏传承下来的也不一定都对。”
他把话尽量说的软一点，姿态也放的足够低，只希望张广之可以退一步，就算想要发难也尽管冲着他来，他接着便是，不要为难叶萧。
说完这句话后老人原本挺直的脊梁似乎都有些微微下弯。
可张广之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都已经出手了，哪里会轻易放弃，于是说道：“孔老严重了，不过是想看看您的弟子成色如何，怎么就扯到传承上去了，既然是孔三话剧社未来的继承人，那么怎么说也得有点本事，要不怎么撑得起孔三话剧社的牌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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