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见话题突然就引到了自己身上，不免愣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赵梦琪，而赵梦琪给了顾野一个眼神，随后低头看着手机。
顾野懵了，那是什么眼神，让我自己应对？
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啊，梦琪她……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这个……就是她……”
顾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是在自己家里，敷衍一下就完事了，但是如果一直不解释，确实对赵梦琪的清白来说很麻烦。
不过这时候顾母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哎哟结啥婚哦，连手都没牵上呢！你可得好好帮我说一说小野啊哈哈哈。”
张叔一听，哈哈大笑，
“哈哈哈娴妹军海，我撮合了你们俩就算了，你们的儿子儿媳都还要我来撮合，我这功德加满了啊哈哈哈”
顾野也不好反驳，只好讪讪地笑着。
不过张叔还是转向顾野笑着说道，
“不过小野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你可不能像你爸一样畏畏缩缩啊，手一牵，嘴一亲，感觉来了就上啊！不要怕没钱结婚，你爸妈攒了一辈子钱不就是给你结婚用的嘛！是吧军海哈哈哈！”
顾野已经快接不住张叔的热情了，只能讪笑着回答“啊是是是”。
看到顾野的傻样，赵梦琪忍不住在桌子底下伸出手，在顾野的腰间轻轻掐了一把。
不疼，但是很痒，顾野强忍着呲牙咧嘴保持着笑意。
这一幕惹得几位大叔又一阵哄笑，
“哈哈哈哈老张，你没看人家感情好着呢嘛，不用你瞎费劲啦。”
“哈哈哈哈哈”
房屋里众人的哄笑声响成了一片，融洽的氛围都快让人忘了这是葬礼的准备前夕。
外面庭院里的大棚下，挂着的挂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庭院，还没开始上菜，圆桌前就已经围坐满了，众人大声地聊着各种“秘辛”等待上菜。
赵梦琪第一次吃这种乡下的流水席，意外地觉得，流水席的菜式竟比她以往参加过的任何一场高档宴会都要好吃。
饭后，顾母拎了两袋汤圆让顾野带回去。
这是流水席的习俗，无论喜事白事，主人家都一定要让客人带两袋汤圆回家。
而顾母今晚也要陪顾父在这里守夜，所以顾野和赵梦琪单独先回家，明天早上再来加入正式的出殡队伍。
回家的路上，赵梦琪坐在电动车后座，双手已经习惯了抓着顾野的腰，抬起头看向夜空中的星星，向北望去，她找到了北斗七星，她还看到了几颗连成直线的星星。
“阿顾……”
“嗯?”
“人们都说，人死后就会变成星星，但是怎么好像，星星不仅没变多，反而看上去变少了呢？”
赵梦琪今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直观地面对死亡，现在吹着晚风才缓下来开始有些感伤。
顾野思考了两秒，回复道，
“嗯……从我的地理知识储备来看，一是因为目前宇宙中很多恒星走向了生命尽头发生了爆炸，比如超红巨星，白矮星，失去了恒星的光源照射，相应星系的行星也没有了反射光，”
“二是因为人类经历了工业革命以来，污染了空气，大气层中臭氧含量降低，灰尘增加，再加上近现代的城市发展产生的光污染，就很少能看到清晰明亮的星星。”
赵梦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给你讲感性，你跟我说理性？
“恒星也会死亡吗？”
顾野不以为然地说道，
“当然咯，任何有质量的物质都会有自然消亡的一天，只是消亡的方式和时间不一样。”
“那……也就是说，死去的人变成了星星后，还会再经历一次死亡嘛……那未免有些太可怜了。”
“不会，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人死后只是能量发生了转变，并不会从地球转移到太空，除非他是宇航员。”
“……”
“……”
“顾野，我决定以后少跟你说话。”
“哎？为啥？”
“你自己想！”
回到家后，阮清语像个Npc一样刷新在顾野家门口。
“顾野～饿饿～饭饭～”
顾野无语，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你家就没人做饭？”
“没有～饿饿～”
阮清语就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着“饿饿～”
顾野有些遭不住了，拳头有些硬了，
“好好说话！我家也没做饭，我就带回来一些汤圆，你爱吃不吃。”
阮清语眼神放光，径直换上拖鞋走进客厅，
“要吃！要吃！在哪里！”
顾野无语地指向厨房冰箱。
而阮清语来顾野家蹭饭就像是完成一个临时任务一样，吃完了汤圆就准备回家了。
对于阮清语的来去如风，顾野倒不是很在意，因为原本他也是想让她早些回去，今晚他和赵梦琪要早点睡觉，明天出殡要一大早起床呢，
虽然也不需要他们帮什么忙，只要跟着队伍就行，但还是要养足精神去面对。
一夜无话，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后，互道了晚安便各自回房。
“阿顾！起床了！”
“阿顾……”
听到熟悉的呼唤声，顾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梦。
“阿顾！”
“一！”
“二！”
不对劲！顾野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怎么还带数数的？
这声音是如此清晰！好像就在耳边一样！
顾野意识到这声音不是来自梦中，而是就在自己床边。
顿时，顾野从迷糊中清醒，艰难的睁开一只眼，正是赵梦琪直挺挺的站在自己床边，死死盯着自己，
如果不是窗外的晨曦透过窗帘照射进来，顾野真以为自己房间闹鬼了。
“你干嘛……”
“七点了，该起床准备了。”
“你现在进我房间真是越来越没有负罪感了呢。”
顾野有些无奈。
但是下一秒，顾母的大嗓门响起，
“什么负罪感！这是我让梦琪过来叫你的！你敢说她一句不是试试看！电话也打不通，想睡到什么时候啊你！”
赵梦琪默默地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了顾野，镜头里正是顾母的视频通话。
顾野懵了！还能这样玩！
在顾母持续不断的输出中，顾野也只好强撑着起了床，无视掉赵梦琪幸灾乐祸的偷笑，默默走到洗手间洗漱。
半个多小时后，顾野和赵梦琪及时赶在车队出发前赶到了现场。
两人在顾母的招呼下匆匆吃了碗汤圆，然后就跟随队伍上了大巴。
大巴前面是殡仪馆的车。
七点五十，一行大妈围着白布条，头戴白布兜帽，哭嚎着将棺材送上了殡仪馆的车，都不舍得看着棺盖下的面容最后一眼。
就连赵梦琪此时也都红了眼眶，被这感伤的氛围所感染。
八点整，随着高升和鞭炮的炸响，车队缓缓行驶上路。
这次要去的是龙华殡仪馆，车队需要跨越大半个申城。
车上，顾野见身旁的赵梦琪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这丫头，明明以前还是一个那么有距离感的女生，没想到如今这么容易共情。
顾野递过去一颗巧克力，
“吃点甜的吧。”
“好……”
随后赵梦琪便含着巧克力，头靠在窗户上发呆。
顾野没去打扰她，这个时候让她一个人放空一会儿是最好的。
殡仪馆里很安静，这里是一个肃穆的地方，是一个人一生中走完最后一程的地方，
大堂前台上方是一块一整面墙的壁画，展示了一个人从婴儿到幼年，到少年，到青年，到中年，到老年，最终到死亡，但是紧接着，又连接到了婴儿，形成了一个闭环，
这是一个轮回。
赵梦琪看着这幅壁画看了良久，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做完送别仪式，便准备安排火化。
等待期间，顾野低声问道，
“在想什么呢？”
赵梦琪嘴角下沉，有些难过的说道，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有些难受，一想到以后还要避不可免地再经历，就有些难以接受……”
闻言，顾野也有些感同身受，虽然他已经经历过两次，但不代表已经习惯和麻木。
“不要难过，网络上都说，只要你的心里还记得他们，那他们就不算真正的死亡。网络上还说，当轮到自己死亡的时候，你最思念的那些人就会一起来接你，你就又能见到他们，所以死亡不是离别，人们总会相聚。”
“阿顾……你肩膀可以借我一小会儿吗？”
“好。”
这种时候，顾野并不吝啬借给她一个肩膀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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