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隐藏分毫！
丹田气海之中，那粘稠如汞的八品真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身上那件朴实无华的灰色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威压而发出了“噼啪”的爆响！
面对那迎面而来的碧色剑气洪流，灰袍不闪不避！
他甚至连手中的刀都收了回去，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拳。
一只干枯、布满皱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拳头。
“灭世魔拳！”
一声低喝，如九幽之下的魔神咆哮！
他一拳轰出！
平平无奇的一拳！
没有绚烂的光影，没有骇人的声势。
但就在他出拳的瞬间，他拳头前方的空间，竟仿佛都扭曲了！
……
轰！！！！
下一秒，拳与剑，两股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招式，终于悍然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僵持！
那看似能摧毁一切的碧色洪流，在接触到灰袍拳头的刹那，便如同骄阳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溃散！
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猛地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大地，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离得近的士兵，甚至站立不稳，被这股气浪掀翻在地，东倒西歪！
一时间，飞沙走石，烟尘弥漫，彻底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战场中心，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片烟尘，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都想在第一时间知道，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到底是谁胜谁负？
是冷凤舞的“万海奔流”更胜一筹？
还是灰袍的“灭世魔拳”霸道无双？
风，吹过。
弥漫的烟尘，渐渐散去。
两道人影，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灰袍，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负手而立，神情淡漠。
在他的对面，冷凤舞也静静地伫立着，手中长剑斜指地面，一动不动。
平手？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然而，就在此时！
“噗——！”
冷凤舞的面色猛地一白，随即迅速涨红，一口殷红的鲜血，如同盛开的玫瑰，猛地从她口中喷洒而出！
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胜负，已分！
……
夜风卷过，吹散了最后的硝烟，却吹不散那凝固在空气中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单膝跪地、以剑支撑着身体的绝美身影上。
赤色的劲装已被鲜血浸染得更加妖异，映衬着她那张苍白如纸的俏脸，形成一种触目惊心的凄美。
看着力竭倒地的冷凤舞，灰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古井无波，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拳，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如果不是公子事先叮嘱，要抓活的。
以他的实力，根本无需跟冷凤舞纠缠这么久。
刚才那一拳，他也仅仅只用了七成的功力。
若是十成力道全出，眼前这个只有七品境界的女人，此刻必然是经脉尽断，五脏俱焚，当场魂归地府！
见冷凤舞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灰袍缓缓收回了气势。
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恐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他转身，面向帅帐的方向，那微微佝偻的身躯，在火光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公子。”
沙哑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恭敬。
见灰袍看向自己，秦泽这才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了上前。
他踩着满地的狼藉，脚下的碎石与兵刃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他最终停在了冷凤舞身前三步之遥。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女人，秦泽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冷堂主，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几分惋惜，又带着几分戏谑。
“我敬你是女中豪杰，本想留你一条活路，给你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没想到，你竟然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秦泽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我为你感到不值”的意味。
听到秦泽这番话，冷凤舞猛地抬起头！
她不顾嘴角仍在不断外溢的鲜血，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凤眸死死地瞪着秦泽，脸上露出一抹极尽轻蔑的嘲讽。
“呵……活着？”
她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仿佛要将灵魂深处的鄙夷都一并吐出。
“活着又能怎么样？！”
“活着，就是为了看着天下百姓在苛政下受苦？”
“活着，就是为了看着那些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如豺狼般鱼肉百姓？”
“活着，就是为了看着你们这些披着人皮、手握屠刀的朝廷鹰犬，作威作福，颠倒黑白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句句，一声声，直刺人心！
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连那些金城军的士兵，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秦泽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收敛了。
他无言以对。
不是因为他被问住了。
而是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他想告诉冷凤舞，这世间的权力，就是一头会吞噬人心的恶龙。
不论是谁，只要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位子，那他就会从一个挑战恶龙的勇士，慢慢变成一头新的恶龙。
他想告诉冷凤舞，这天下，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救世主。
不论是谁当皇帝，天下的百姓，终究都只是棋子，都是要受苦的。
他赵家做皇帝，百姓要受徭役兵役，要受世家盘剥。
姓楚的当了皇帝，百姓一样要流血，一样要付出代价，甚至可能过得比现在更糟。
历史，不过是一个轮回。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秦泽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看着冷凤舞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失败的悔恨，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纯粹的信仰之火在熊熊燃烧！
秦泽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
他知道冷凤舞与他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
无论是已经臣服于他的灰袍，还是叶秋痕，他们所追求的，归根结底，还是名与利，是权力，是活下去的欲望。
他们的忠诚，是有价码的。
而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对楚歌忠心耿耿的血蝠卫堂主，她所追求的，似乎真的是楚歌口中为她描绘的那个——没有压迫，人人平等，天下大同的理想世界！
一个虚幻的，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空中楼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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