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阿黄这毫不留情，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质问，楚胜天脸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但他毕竟是能隐忍多年，一朝发难的枭雄人物，心性远非寻常人可比。
所以，他非但不恼，嘴角反而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在他看来，阿黄这番话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最后挣扎。
大局已定。
他楚胜天身后，站着厉千秋，站着十几位香主，站着数百精锐，更站着城中数万渴望改变的教众！
而阿黄有什么？
区区三百血莲卫，一个不知变通的愚忠之犬罢了。
想通此节，楚胜天心中的最后一丝波澜也彻底平复，他将姿态摆得更高，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执掌乾坤的教主。
“黄统领此言差矣！”
他的声音朗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院落的每一个角落。
“我楚胜天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屑于暗中谋划。”
“今日之事，非为一己之私，实乃为我血莲教数万兄弟的生死存亡，为我圣教百年基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被血莲卫气势所慑，略显动摇的叛军，再次拔高了音量。
“至于下一任教主的人选，并非由我一人而定，到时自有全体教众兄弟们，共同推选出一位能带领圣教走出困境的明主！”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既将自己的夺权行为美化成了“为民请命”，又用“共同推选”的空头支票，再次稳固了身后众人的军心。
话锋一转，楚胜天的目光如鹰隼般重新锁定在屋顶的阿黄身上，眼神骤然变得森寒刺骨。
“黄统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若是执迷不悟，定要阻拦我等匡扶圣教之大业，那你便是与在场的诸位堂主、香主为敌！”
“是与我血莲教数万翘首以盼的弟兄们为敌！”
“更是我血莲教的千古罪人！”
好一顶大帽子！
楚胜天极其聪明，三言两语之间，便将阿黄个人，彻底推到了整个血莲教的对立面上。
将一场明目张胆的谋逆，偷换概念成了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现在，球被踢给了阿黄。
他若同意让开，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若不同意，那楚胜天接下来无论用何等血腥的手段将他就地格杀，都成了替天行道、为教除害！
届时，他楚胜天的威望，只会在教众心中树立得更加高大！
一旁的厉千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少教主这份心机和口才，当真不愧是楚歌的儿子。
他缓步上前，走到楚胜天身侧，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少教主，不必与他多费唇舌了。”
“血莲卫乃是教主一手训练的死士，绝无可能被策反。”
“城外秦泽的大军随时可能攻破内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厉千秋的提醒，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楚胜天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没错，时间！
必须速战速决！
楚胜天微微点头，眼中杀机毕露。
但他还是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这不仅是给阿黄机会，更是做给身后所有人看。
“怎么样，黄统领，你想清楚了吗？”
楚胜天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最后通牒的冰冷。
“是继续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眼睁睁看着我父亲将圣教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还是顺应天意，拨乱反正，与我们一同打开这扇大门，请我父亲退位让贤？”
说着，他抛出了自己的价码，也是他自认为对方绝对无法拒绝的诱惑。
“我楚胜天在此以少教主的身份保证！”
“只要黄统领你肯弃暗投明，今日之事过后，你在教中的身份地位不仅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甚至可以做主，将朱雀堂也交由你来掌管！”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何？”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朱雀堂！
那可是四大堂口之一！
让阿黄一人兼任血莲卫统领和玄武堂堂主，这份权势，几乎已经直逼左右护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屋顶那道血色的身影，等待着他的抉择。
面对楚胜天开出的丰厚条件，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动心的权位。
屋顶上，那戴着恶鬼面具的阿黄，却再一次发出了那阵低沉而戏谑的笑声。
“呵呵……”
“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蠢话。
楚胜天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你笑什么？”
阿黄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低下头，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犹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楚胜天那张阴沉的脸。
“承蒙少教主看得起。”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
他拖长了语调，话语里满是玩味。
“我若是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随着教主，待教主大人晋升武道宗师，神功大成之后……”
“未来的教主之位，本就是我的。”
“……”
死寂。
整个院落，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教主之位？
是他的？
开什么玩笑！
就连楚胜天，都当场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甚至怀疑阿黄是不是被自己逼疯了，开始说胡话了。
一个统领，一个下人，也敢觊觎教主之位？
然而，下一秒。
在所有人惊骇、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
屋顶上的阿黄，缓缓抬起了手。
他摘下了脸上那张狰狞的恶鬼面具。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
一张年轻、俊朗，却又带着几分阴柔邪异的脸庞，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张脸，与楚胜天有五六分相似。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
只是，相比楚胜天的狠厉与张扬，这张脸的主人，眉宇间多了一抹深沉的城府与枭雄之姿。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楚胜天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你……”
楚胜天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烙铁，发出的声音干涩而嘶哑。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他的询问，屋顶上的那名青年，嘴角扬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微笑。
那笑容，仿佛在嘲笑一只即将被捏死的蝼蚁。
“我？”
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
“我叫楚皇。”
“皇帝的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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