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大厅之内，落针可闻。
秦泽端坐于主位之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
不是为了权势，不是为了富贵，甚至不是为了苟全性命。
而是为了……武道。
一个武者，最纯粹，也最疯狂的追求。
这个答案，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没错！
武道一途，崎岖坎坷，越是往上，越是艰难。
犹如盲人摸象，全凭自身一点点摸索。
若是能有一位已经站在山巅的前辈，随手为你拨开眼前的迷雾，那节省的，可能是数十年的苦功，甚至能改变一生的命运！
叶忘仙，那位早已超越了九品桎梏，屹立于武道之巅的绝世剑神，无疑就是这样的存在。
让他来指点一个八品武者？
那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就在叶秋痕话音落地的瞬间，他身侧不远处，那一直沉默不语的灰袍大长老，浑浊的双眼中也骤然爆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渴望！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变得粗重了些许。
但，仅仅是片刻之后。
那道骇人的精光便迅速黯淡了下去，重新归于死寂。
他微微佝偻的身躯，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他缓缓摇了摇头，嘴唇翕动，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有自知之明。
自己先前已经选择了归隐，与秦泽算是两清，再无瓜葛。
此刻，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那传说中剑神的指点呢？
这一系列微小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秦泽的眼睛。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灰袍大长老一眼，并未点破。
有些鱼，需要等它自己上钩。
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
秦泽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跪在身前的叶秋痕身上。
他沉吟了片刻。
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哒。”
“哒。”
“哒。”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叶秋痕、厉千秋、楚胜天三人的心跳上，让他们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压抑。
终于，在叶秋痕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时，秦泽的敲击声停了。
他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可以。”
声音不大，却宛如天籁，瞬间贯入了叶秋痕的耳中！
轰！
叶秋痕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山洪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甚至忘了谢恩，只是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秦泽！
他……他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连问都不问叶前辈一句？
就这么……直接替那位神仙般的人物做了决定？！
秦泽当然不会去问。
先不说胜虎那家伙早就拜托过自己，想求叶忘仙指点他一番。
单凭自己和叶忘仙那“特殊”的关系，这种小事，还需要商量？
他开口，就是叶忘仙的决定。
然而，秦泽这云淡风轻的态度，落在厉千秋和楚胜天的眼中，却掀起了比刚才叶秋痕投诚时，更为恐怖的惊涛骇浪！
两人的瞳孔，在同一时间，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他们死死地盯着秦泽，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这已经不是关系匪浅那么简单了！
这根本就是……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武道宗师之事，如渊如狱，如神如魔！
绝非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揣测！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这个道理，他们比谁都懂！
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深深地低下了头，将自己所有的情绪与震惊，都死死地埋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不敢有分毫的流露！
“公子大恩大德，叶某……叶某没齿不忘！”
巨大的惊喜过后，叶秋痕终于反应了过来，激动得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他被困在八品中期这个境界，已经整整十年了！
十年啊！
他用尽了各种办法，闭关，苦修，寻觅天材地宝……
可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却始终无法捅破！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此生的武道之路，就要止步于此了。
可现在，秦泽给了他新的希望！
一道通往更高处风景的希望之光！
他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能得到叶忘仙前辈的指点，自己或许很快就能突破到八品后期，甚至……窥探那传说中的九品之境！
若是早能突破，当初与楚歌一战，自己又岂会那般狼狈！
想到这里，叶秋痕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对着秦泽，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这一下，是发自肺腑，心悦诚服！
“请公子放心，从今往后，叶某这条命，便是公子的！”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看着他这副激动的模样，秦泽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他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
“起来吧。”
那淡然的语气，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谢公子！”
叶秋痕再次一拜，这才恭恭敬敬地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至此，血莲教两位八品长老的去留问题，尘埃落定。
大厅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而变得轻松。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秦泽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然后，他那深邃的目光，终于缓缓地，移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楚胜天。
那目光，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压迫感。
却让楚胜天瞬间如坠冰窟，浑身上下的汗毛根根倒竖！
来了！
终于轮到我了！
秦泽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楚少主……”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一丝玩味。
“哦，不对！”
秦泽仿佛恍然大悟般，轻轻一拍自己的额头。
“瞧我这记性。”
“现在，应该叫你教主大人了！”
轰！
教主大人！
这四个字，像四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楚胜天的身上，让他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不……不敢！不敢！”
楚胜天拼命地摇着头，声音都变了调。
“在秦公子面前，胜天……胜天岂敢以教主自称！”
他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在父亲楚歌死后，他确实狂喜过，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坐上教主之位，号令群雄的威风场面。
可现在，在亲眼见识了秦泽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之后，那点野心，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什么教主之位，什么宏图霸业，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算个屁啊！
所以，他表现得极为谦卑，甚至可以说是卑微。
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最低。
然而，秦泽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听到楚胜天的辩解，秦泽眉毛轻轻一挑，脸上的笑容，愈发玩味了。
“哦？”
他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让楚胜天的身体猛地一颤。
“这么说……”
秦泽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直刺楚胜天的双眼。
“楚少是不想当这个教主了？”
话音落地。
整个大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骤然下降到了冰点！
一股无形的杀机，如潮水般弥漫开来！
楚胜天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一尊被瞬间冰封的雕塑！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一个小点！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远古凶兽给盯上了！
只要自己说错一个字，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汗水，如同溪流一般，从他的额角滚滚滑落。
他完了！
他掉进秦泽的语言陷阱里了！
承认想当教主，是野心不死，当杀！
承认不想当教主，是公然违逆“民意”，等于将那些拥护他的血莲教旧部，推到了秦泽的对立面，更是当杀！
这……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是死路一条！
这个魔鬼！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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