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最负盛名的“松鹤楼”上。
时近黄昏,华灯初上。
萧峰与阿碧选了二楼临窗的雅座,窗外可见小桥流水,舟楫往来,一派江南婉约风光。
两人虽做了易容,萧峰扮作一个面容粗豪的江湖客,阿碧则掩去了几分绝色,像个清秀的小家碧玉,但彼此间流转的情意,却难以完全遮掩。
阿碧执起酒壶,为萧峰斟满一杯地道的绍兴花雕。
动作轻柔,眼神温顺,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她看着萧峰仰头将酒饮尽,喉结滚动,那股豪迈之气让她心折。
如今,她脑海中浮现慕容公子身影的时候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他的细心照拂,是他的豪情万丈,是他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
“萧大哥,尝尝这松鼠鳜鱼,是姑苏名菜。”
阿碧轻声说着,夹了一块炸得金黄酥脆、浇着酸甜汁的鱼肉,自然地放到萧峰碟中。
萧峰点头,目光扫过她带着浅笑的脸庞,心中甚是宽慰,这一路南下,她的心扉总算向他敞开。
就在这温馨缱绻之时,邻桌几位江湖人士的议论声,清晰地传了过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听说了吗?
最近江湖上出了个杀人狂魔!
专挑咱们练家子下手,短短半月,死在他手里的武林好手,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虬髯汉子把酒杯往桌上一墩,声音刻意压低,却藏不住尾音里的惊惧,那双铜铃似的眼睛扫过同桌,满是后怕。
“何止听说!”
邻座一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猛地拍桌,酒洒了半杯也顾不上擦,声音发颤地接话,“我师叔!
就是上月刚在黄山论剑露过脸的‘铁剑判官’李师叔,前日在城外寒山寺附近被害了!
我昨日去收的尸,那死状……啧啧,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浑身干瘪得像抽了气的皮囊,脸上皱纹堆得像七八十岁的老鬼,一身苦修三十年的内力,竟是点滴不剩,连丹田都成了空壳!”
这话一出,桌上顿时响起一片整齐的倒吸凉气声。
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年轻武人,捏着酒杯的手指都泛了白,惊疑不定地看向众人:“这……这手法,莫不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化功大法?
我曾听师父说过,丁老怪的化功大法能化人内力,让高手瞬间变成废人,死状也是凄惨无比,难不成那老怪物从少林寺逃出来了?”
“非也非也。”
一个穿灰布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摇头,手里的旱烟杆在桌沿磕了磕,面色比烟袋锅子还要凝重,“小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化功大法是以剧毒侵入经脉,硬生生将内力化去,死者虽惨,却还留着几分血肉气。
但据那几个从魔头手下侥幸逃生的人说,这凶手不同——他是直接张开手掌按在人胸口,像是有什么吸力似的,把内力顺着经脉往自己身上抽!
吸完之后,人才会变得这般干瘪,那是连内力带生机,一并被他夺了去!”
“那……那是什么武功?”
白面书生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弱了几分。
老者弹了弹烟灰,一字一句道:“这更像是……早已失传的逍遥派绝学——北冥神功!”
“北冥神功?!”
满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连那刚才拍桌的青布汉子都忘了激动,张大了嘴愣在原地。
“正是!”
老者重重点头,旱烟杆指了指天,语气里满是凝重,“当年逍遥派的北冥神功,号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能吸他人内力化为己用,练到极致,天下内力皆可为我所用!
若真是这门功夫重现江湖,你们想想——这魔头每杀一人,内力便涨一分,杀的高手越多,他功力就越深厚,长此以往,这江湖还有谁能制得住他?
再过些时日,他岂不是真要天下无敌了?”
“我的娘啊……”
一个瘦小的汉子脸色惨白,端着酒杯的手抖个不停,“那可怎么办?
咱们这些跑江湖的,哪天要是撞上他,岂不是送上门的肥肉?
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怕什么!”
一个浓眉大眼的壮汉猛地一拍胸脯,强撑着镇定道,“江湖上还有少林武当的高僧道长,还有丐帮的诸位英雄,总能想出法子治他!
再说了,他就算内力深厚,未必有什么实战经验,真遇上硬茬子,未必能讨到好!”
“硬茬子?”
老者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可知昨日在镇江遇害的是谁?
是‘霹雳手’秦刚!
秦老英雄的霹雳拳刚猛无匹,内力也有四十年火候,结果呢?
照样死在那魔头手下,死状与其他人一般无二!
连秦老英雄都挡不住,你觉得咱们这些人,算哪门子硬茬子?”
壮汉顿时语塞,脸上的血色也褪了几分。
满桌人又陷入了沉默,恐惧像潮水似的漫上来,连窗外的江南夜色,都仿佛染上了几分寒意。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低头喝酒、闷不吭声的络腮胡突然抬起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石破天惊的意味:“诸位……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
都这时候了,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虬髯汉子催促道。
络腮胡咽了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涩地开口:“我有个拜把子兄弟,前几日在无锡城外撞见了那魔头,侥幸从他手下逃了一条命……
他说……他说那杀人狂魔,看身形样貌,像是……像是姑苏慕容家的公子,慕容复!”
“什么?!
不可能!”
这话一出,满桌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锅。
那青布汉子第一个跳起来,指着络腮胡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慕容公子是什么人?
‘南慕容,北萧峰’,那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慕容氏家风严谨,公子他为人光明磊落,行的是侠义之事,练的是‘斗转星移’这等正大光明的武功,岂会做这等吸人内力、伤天害理的龌龊事?
定是你那兄弟看花了眼!”
“就是!”
白面书生也立刻附和,脸上满是不赞同,“慕容公子心怀大志,素有贤名,江湖上谁不敬佩?
再说了,上月万劫谷之事后,听闻慕容公子武功尽失,成了废人,怎么可能突然练就北冥神功,还杀了这么多高手?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想坏慕容公子的名声!”
“栽赃?”
络腮胡急了,声音也大了几分,“我兄弟看得真真的!
那魔头的身高体型,还有说话的语气,都和慕容复一模一样!
而且……而且我兄弟说,那魔头动手时,曾用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躲开了秦刚的霹雳拳!
那不是慕容家的‘斗转星移’是什么?
除了慕容复,谁还会这门功夫?”
“这……”
满桌人顿时哑了,刚才反驳的青布汉子和白面书生,也皱着眉说不出话来。
“斗转星移”是慕容氏的独门绝技,天下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一点,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难道……真是慕容公子?”
瘦小汉子喃喃自语,脸色更白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好的名门公子,怎么会变成杀人魔头?”
老者叹了口气,脸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唉,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啊……
或许是他武功尽失后,心态失衡,走了歪路;
或许是为了快速恢复功力,才铤而走险,修炼了北冥神功这等邪功……
只是若真是如此,那姑苏慕容的百年清誉,可就全毁了啊……”
这话一出,满桌人都沉默了。
昔日那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慕容公子,与眼前这个吸人内力、杀人如麻的魔头形象,在众人脑海中反复交织,让每个人都觉得心头沉重,一时竟无人再说话,只有酒杯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听到这里,阿碧脸色瞬间白了。
慕容复这个名字,像一根刺,猛地扎了她一下。
那段刻意被遗忘的过去,与眼前幸福形成的对比,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但听到众人污蔑慕容复,她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转向那桌人,声音虽轻却带着坚持:“诸位侠士,请慎言。
慕容公子……慕容复他品行高洁,绝非行此龌龊之事的小人。
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阿碧不能相信,那个曾经风度翩翩、心怀复国大志的公子,会堕落至此。
然而,她的辩解立刻引来了更多反驳。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
方才那急着反驳络腮胡的青布汉子,见阿碧出面维护慕容复,立刻站起身,往前凑了两步,语气又急又恳切,生怕她不信,“这话可不是我瞎编的!
是我那拜把子兄弟亲眼所见,就在无锡城外的破庙里,他躲在供桌底下,连大气都不敢喘,看得真真的!”
他伸手比划着,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那魔头动手时,我兄弟看得一清二楚!
‘铁剑判官’李师叔用判官笔刺他心口,他明明躲不开了,却只抬手轻轻一引,就把李师叔的力道卸到了旁边的柱子上,那柱子直接被戳了个窟窿!
这手法,这路数,分明就是慕容氏的‘斗转星移’啊!
还有他那张脸——虽说当时天色暗,可月光照在他脸上,我兄弟说,和当年在苏州虎丘见过的慕容公子,一模一样,连眉梢那点痣都没差!”
“可不是嘛!”
旁边一个三角眼的汉子立刻接话,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了然”,他压低声音,却故意让桌上人都听得见,嘴角还撇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从丐帮的朋友那儿打听到一个内情——上月在万劫谷,慕容复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辽帝萧峰那个大魔头,结果被萧峰当场废了武功!
听说连丹田都被震伤了,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这话一出,桌上又是一阵骚动,连那灰衣老者都停下了抽旱烟,抬眼看向三角眼汉子。
三角眼汉子见状,愈发得意,声音也拔高了些:“你们想啊,慕容复是什么人?
‘南慕容’的名头响了这么多年,他又是慕容氏复国的唯一希望,突然成了废人,心里能甘心吗?
他定是急疯了,想快速恢复功力,甚至要变得比以前更强,好去找萧峰那个大魔头报仇雪恨!”
他一拍大腿,语气笃定得像是亲眼所见:“所以啊,他才会铤而走险,去练北冥神功这种邪门功夫!
毕竟这功夫能吸人内力,来得最快最省事——杀一个高手,就能夺人几十年内力,比他自己苦修十年都管用!
他这是为了复仇,连脸皮带良心,都彻底抛了!”
“可不是嘛!”
一个矮胖的汉子立刻附和,脸上满是鄙夷,“我就说嘛,好好的名门公子,怎么突然成了杀人魔头,原来是走投无路,急着报仇,才堕落到这份上!
萧峰废了他武功,他不敢直接找萧峰拼命,就拿咱们这些江湖同道开刀,吸内力练邪功,真是卑鄙无耻!”
“唉,说起来,萧峰那个大魔头也不是好东西,可慕容复这么做,比萧峰还不如!”
青布汉子叹了口气,语气复杂,“萧峰虽说杀了人,可好歹是光明正大动手,慕容复倒好,躲在暗处吸人内力,专挑软柿子捏,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分明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三角眼汉子冷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里满是嘲讽:“疯子?
我看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以为吸够了内力,就能打得过萧峰?
哼,萧峰是什么人物?
降龙十八掌天下无敌,内力运用更是出神入化,慕容复就算吸再多内力,也只是个堆砌内力的草包,真遇上萧峰,照样是死路一条!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俩要是能拼个两败俱伤,倒是咱们江湖人的福气!”
这话引得桌上几人连连点头,附和声此起彼伏,原本对慕容复的几分惋惜,此刻也渐渐变成了鄙夷与唾骂,只有阿碧站在原地,脸色惨白,那些话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割着她的心,让她几乎站不稳。
“复仇……”
阿碧浑身一颤,这个理由像一记重锤,敲在了她的心口。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萧峰,眼神中充满了惊慌、求证与一丝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担忧——既为慕容复可能堕落的震惊,也为……萧峰可能面临的威胁。
却见萧峰,依旧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仿佛邻桌议论的不过是寻常天气。
他甚至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神色平静,眼神深邃,不起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看着窗外流淌的河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邻桌的争论像泼了油的火苗,一下子烧得更旺,连楼下的脚步声、船桨声都盖不住这股子热络。
一个满脸通红的糙汉把酒杯往桌上一砸,酒液溅得满桌都是,嗓门亮得能穿透楼板:“我跟你们说!
要是那魔头真的是慕容复,他这半个月吸了‘铁剑判官’、‘霹雳手’这么多高手的内力,加起来怕是有上百年的火候了!
你们说,他如今武功得高到什么地步?
会不会已经能打得过萧峰那个大魔头,替咱们江湖同道为民除害了?”
“我看极有可能!”
旁边一个穿锦缎袍子的商人模样的人立刻附和,他虽不是练家子,却最爱凑江湖的热闹,此刻说得唾沫横飞,“内力啊!
那可是武功的根基!
根基稳了,什么招式练不精?
萧峰的降龙十八掌是刚猛,可架不住慕容复内力深厚啊!
就像一块石头砸水缸,水缸要是薄,一砸就破;
可要是慕容复内力厚得像座山,萧峰那掌力拍上去,说不定连个印子都留不下,反被他借力打力,用‘斗转星移’给挡回来!”
“哼,你们懂个屁!”
这话刚落,一个腰挎长刀、面容冷峻的汉子就冷笑出声,他手指敲着刀鞘,眼神里满是不屑,“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萧峰是什么人?
那是天生的武学奇才!
当年雁门关外一战,他孤身一人,用一套太祖长拳就打遍了天下英雄,那是靠内力堆砌出来的?
他的内力运用之妙,早已到了收发由心、羚羊挂角的境界!”
他往前探了探身,语气笃定:“慕容复呢?
就算吸了再多内力,那也是别人的东西,驳杂不纯,他自己未必能融会贯通!
就像一个饭桶,装了满肚子山珍海味,却消化不了,最后只会撑死自己!
萧峰对付他,就像老鹰抓小鸡,管他肚子里装了多少东西,一爪子下去,照样是头待宰的肥羊,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你这话就太绝对了!”
锦缎商人不服气地反驳,“内力深厚到一定程度,就是王道!
之前慕容龙城不也是靠深厚内力,硬接萧峰的掌力吗?
慕容复要是有那等内力,萧峰的降龙十八掌再猛,也未必能伤得了他!”
“放屁!
慕容龙城那是几百年苦修,内力精纯无比,慕容复那是抢来的内力,能一样吗?”
刀客拍桌而起,眼都瞪圆了,“慕容复连自己家的‘斗转星移’都没练到极致,还想驾驭北冥神功吸来的杂糅内力?
我看他打萧峰,不出三掌就得被拍死!”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眼看就要动手,旁边一直闷头喝酒的灰衣老者终于开口,他咳嗽了两声,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桌面瞬间安静下来:“唉,都别争了。
依老夫看,无论他们俩孰强孰弱,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捻着胡须,面色凝重:“若慕容复真的吸人内力、滥杀无辜,那他与萧峰又有何区别?
萧峰虽被称作‘大魔头’,可他行事光明,从未用这等阴邪手段害人;
慕容复倒好,为了复仇,为了功力,不惜残害同道,吸人内力,这行径比萧峰更甚!”
老者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桌人:“说白了,他们一个是草原来的‘枭雄’,一个是堕入邪道的‘伪君子’,若是真打起来,无论谁输谁赢,最后遭殃的,还不是咱们这些普通的江湖人?
说来说去,他们俩啊,都是祸乱武林的根苗,没一个是真正的好人!”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头上。
刚才还争论不休的糙汉、商人、刀客,都愣在了原地,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只剩下沉默。
是啊,无论慕容复能不能打过萧峰,无论谁是最后的赢家,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慕容公子,都已经成了和萧峰一样,让江湖人闻之色变的存在——这才是最让人唏嘘的地方。
这些话一句句传入阿碧耳中,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她看着对面从容饮酒的萧峰,那伟岸的身影在这一刻给她无比踏实的感觉;
可脑海中,却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慕容复昔日温润清雅的模样。
“不会的……
公子他……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会修炼那等阴毒邪功?
定是有人嫁祸,或是……或是旁人易容假冒!”
她在心中拼命为慕容复辩解,试图维持那个早已摇摇欲坠的形象。
那是她侍奉多年、曾倾注了所有少女憧憬的公子啊,她无法相信他会堕落到如此地步,变得比江湖人口中的“魔头”更加不堪。
然而,那些江湖人言之凿凿的指认,尤其是“被萧峰废去武功,为复仇铤而走险”的理由,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思绪,让她无法完全忽视。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来一阵恐惧的战栗。
如果公子真的修炼了北冥神功,吸了那么多高手的内力,那他的武功会暴涨到何种程度?
萧大哥他……他虽武功盖世,可面对一个内力可能无穷无尽、且心怀刻骨仇恨的对手……
想到萧峰可能会遇到危险,甚至受伤,一股尖锐的恐慌瞬间攫住了阿碧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恐慌是如此真切,如此强烈,远远超过了听到慕容复可能堕落时的震惊与难过。
这突如其来的担忧让她自己都愣住了。
我……我这是在为他担心?
为这个……天下人口中的大魔头,这个我本该恨之入骨的人担心?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心中炸响。
她悚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萧峰的安危竟然牵动了她的心弦。
“不!
不可能!”
她在内心几乎是尖叫着否认,“我留在他的身边,忍辱负重,只是为了换取他不再追杀公子的承诺!
我心之所系,从来都只有公子一人!
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萧峰?
这个双手沾满……这个毁了我过往一切的人?”
她试图用对慕容复的忠诚和对萧峰的“仇恨”来筑起心防,可这一路南下的点点滴滴,却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
他笨拙却细心的照拂,他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他饮酒时豪迈的笑容,他掌心传来的、足以驱散一切寒冷的温度……
这些画面是那样清晰,那样温暖,与她记忆中公子那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带着功利与疏离的背影,形成了残酷而鲜明的对比。
内心的天人交战让她脸色苍白,指尖冰凉。
她下意识地寻求依靠,伸出手,轻轻覆在了萧峰放在桌上的大手之上。
当萧峰反手将她微颤的手紧紧握住时,那熟悉的温暖和力量再次包裹了她,奇异地抚平了她些许慌乱。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能近乎逃避地紧紧回握住那只大手,仿佛那是汹涌波涛中唯一的浮木。
她垂下眼帘,心中一片混乱与苦涩: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对公子的忠诚,难道已经动摇了吗?
而对萧峰……我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这一刻,阿碧清楚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在她心底悄然改变,再也回不去了。
这份认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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