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扶着她的腰，拥抱的姿态站在场地中央，苍白的唇色因为亲吻她脸侧溅到的血迹变得红润。
蔺雪迁一半脸神情冰冷，另一半脸却眼尾上扬，带着笑意，他站在二人身侧，低垂的目光落在沈漾沈漾，仿佛是在戒备心爱宝物的逃跑。
姿态怪异扭曲，却又势在必得，他的世界里仿佛只能容得下沈漾的存在，而不远处呼唤他名字的父亲的声音，对于他来说，如同陌生的嘈杂声，也许从被「怪异」寄生沉睡的那一刻，他原本死寂无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遇到沈漾，才是他人生的精彩时刻。
放任美丽和精彩在他的生命中落幕，蔺雪迁想，这是绝不可能，他好不容易觉得生命很有意思，活着也很有意思，做实验在与沈漾相比也变得索然无味。
所以，沈漾，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放你离开呢？
贺观澜抓着沈漾的另一只手，紧紧握在手里，他努力收着从唇里冒出尖牙，忍着原始的来自于野兽一样沸腾的欲望，将她的手背贴着自己冰冷的脸侧，感受她的温热，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他眨眼，诚挚祈求，无意识般低声：“沈漾，求你可怜一下我。”
不要离开。
台下人惊诧，这哪里是婚礼，简直恐怖。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婚礼。
新郎新娘互相捅刀子。
而且从这个局面来看，显然这并不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幸福婚礼。
强制爱的味道简直冲出来了好吗？
太可怕啦。
我要回家。
宾客们痛苦面具。
……
“夫人。他们太吵了，破坏了这场婚礼的美感。我让他们走好吗？”宋慕桥望着台下神情各异，但是又无法发声的宾客，神情满是不耐。
沈漾嗤笑：“蠢货，他们不就是你请来的吗？”
宋慕桥会请这群人来的初衷无非是让沈漾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逃离，更是满足自我内心的宣告主权的虚荣心。
“也是。”宋慕桥附和，反应过来似的，他莞尔一笑，望着台下宾客，哪怕浑身是血，洁白的新郎礼服都是鲜红，也依旧不减风姿卓越，更不减煞气惊人的威压，语气还算得体：“我家夫人不喜欢喧闹，诸位，要不是还是麻溜滚吧。”
宾客：“……”
“宋慕桥，你这个疯子！”台下，白锦玉眼眶通红，带着几分疯魔，“你这是在胁迫她！她不愿意，她不愿意！”
白锦玉看着沈漾，情绪收敛了一些，嗓音依旧沙哑，“宁……不，沈漾，我带你走，我带你走，我知道你不愿意的，我带你离开，我会对你好的。和我走吧。好吗？”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整个的人几乎要脱离轮椅，哪怕身体虚弱也要用尽全力走到台上，带她离开。
沈漾皱眉，望着他疯癫的样子，嘴角抽搐。
瞧瞧。
这是世界里除了癫子，已经没有正常人了。
宋慕桥冷笑一声，还没有开口，贺观澜已经忍耐不住：“废物东西，你也配！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是让你的主席父亲快带你去医院好好休养吧。别死在婚礼上，晦气！”
“你……”白锦玉气到浑身震颤，闷哼一声，猝然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闭上眼睛那一刻，目光还死死盯着沈漾不肯松懈，“沈……漾……”
系统：【亲，我觉得你魅力又涨啊。】
沈漾：【闭嘴。这完全是由于所谓的精神力吸引吧。】
系统：【一部分吧~】
沈漾：【shit。我现在就像一根骨头，路过的疯狗都想来咬一口。ber，神经病——】
系统：【么啧，亲，你看你这么能耐，疯狗再猛除了能弄你一身口水还能干什么？你差点没给人狗头拧下来当球踢~】
沈漾：【好了，别捧杀我了。说吧，脱离进度到哪了？】
系统：【你在后花园一刀捅了宋慕桥腰子的时候就70%。不愧是你啊，亲。这波高潮剧情预热也太高能了。(д) ??】
沈漾：【大女人英姿飒爽，捅腰子算什么，我还没割喉呢。邪恶jpg.】
系统：【好了，憋说了。太高能了，本统暂时还没有下载高能情节安装包，血腥画面会让本统代码超负荷的。】
沈漾：【啧。小辣鸡。】
系统：【……】
……
好不容易具有一丝人气的庄园伴随着纷踏而去的宾客们渐渐清冷下来，宾客们的身影三三两两散落在这庄园离去的道路上，像是一串一串颜色各异的珠串。
他们无一人敢逗留。
高台上，几人冷漠注视着离去的众人，望着热闹恢复冷清。
逆着人流的章清逸步伐稍显凌乱地往台上走，而在他身后的尤越，已经迫不及待越过他的身体，率先踏上高台，“沈漾，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沈漾反问：“你清楚我到底是谁吗？如果你清楚的话，你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话题。”
“还有你。”沈漾冷眼注视着章清逸，“我想你应该也是在该滚的人员名单内的。”
一个一个，闲出屁了。
别来添乱了。
好吗？
章清逸闻言，神情有一丝受伤，又很快恢复原态，露出一抹笑意：“我错了，请原谅我。我想，也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启一段婚姻，我愿意用我余生来弥补我曾经对你犯下的过错。”
沈漾：“……”
“闭嘴！”
“滚！”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沈漾猛地抬手挥开腰侧的刀刃上，无所畏惧，她怒吼的声音让原本匆忙离去的宾客们下意识停下步伐，转身去看他们这边的情况。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是现在这么刺激的情况，谁能忍住不看啊！
吃瓜肯定要吃彻底。
噶就噶！
不远处，已经走远的宾客感知到后面人的驻留，也纷纷停下离去的步伐，转身回看，由于距离都不相同，看到细节也各不相同。
沈漾一巴掌打在章清逸脸上，声音冰冷：“你确定你是该向我道歉？我让你滚？我看到你就烦！”
迎面而来的巴掌，章清逸有着猝不及防，但是脸上的痛觉之后，便是一种极为爽利的舒畅，最起码沈漾还愿意为他动怒，最起码她还愿意走向他。
她身后，几个男人脸色各异，贺观澜脸色阴沉，有点吃醋：“亲爱的，你奖励他做什么？”
沈漾望着章清逸迷离沉醉的眼神：“……”
giao。
“过来我们这边。”宋慕桥菲薄的唇有着颤抖，过度失血让他显得有些虚弱。
他拒绝了家里人的协助，他们想停止这场婚礼，让伤害他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也被他严厉阻拦，他让他们滚，离开他和沈漾的视线。
沈漾回头轻笑：“我就不呢。”
宋慕桥眉头跳了一下，步伐有些虚浮地走向她。
沈漾望着他不断靠近，在他快要触碰她的瞬间，猛地把章清逸推下台，然后拽住宋慕桥的手臂，在他惊诧又不可置信但分外受用的目光下，无情松手，他同样跌落下去。
贺观澜：“活该。”
蔺雪迁：“呵。”
坠落台下的宋慕桥闷哼一声，神情有些痛苦，跌坐在地上，望着沈漾勾唇轻笑的模样，实在恶劣，有一种天真又美丽的残忍。
章清逸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她。
贺观澜试探性迈出步伐，“亲爱的，你不能不要踹我？”
沈漾摇头：“不可以哦。”
贺观澜：“……”
他站在沈漾三步开外。
沈漾笑眯眯看着他，“你是自己跳，还是我亲自来呢？”
贺观澜哽住，脸色有点复杂，变换了一下，妥协一般，走到高处边缘，看了一眼下面的两个人，嗤笑一声，又看向沈漾，哄她开心一样，露出一抹听话的笑容，没有犹豫地跳了下去。
沈漾点头，满意道：“真听话。”
贺观澜原本失落的心情，听到她的赞许，一下子抛诸脑后，抬着头，眼眸眯着愉悦至极的模样，“是吗？”
沈漾笑：“当然。”
“下贱。”宋慕桥咬牙辱骂。
“不要脸。”还站在台上的尤越不屑。
“……”蔺雪迁沉默，思考或许他也可以这样讨她欢心？
沈漾转头，望着尤越，“哦哟。把你给忘了，不好意思啊。”
说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脚踹到他的腿弯，他脸色一变，想要往一旁躲，但是看到她冷漠无情的脸，犹豫了一下，十分识趣地顺势往台下倒去。
沈漾满意地轻哼一声。
现在，台上只剩下她和蔺雪迁了。
说实话，对于蔺雪迁她感触是不一样的，这家伙，有一种纯真的偏执感，看似无欲无求，但是侵占欲顶格，还会演戏装纯洁听话。
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非必要，沈漾并不希望和他对上。
毕竟，他很会扭曲事实，也很会利用条件。
“如果我愿意主动跳下去，你会奖励我吗？”
果然，他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并且离得不远，近在咫尺，就在她的身边，她的耳侧，他在舔她的耳垂。
“！”
艹。
沈漾想把他给撕了，再风干成骷髅。
她一把推开他，脸色嫌恶地擦了擦耳朵，“没有奖励，有惩罚！你个死变态！”
听到她的辱骂，蔺雪迁眨了眨眼睛，竟然是愉悦的模样，“惩罚也很好。”
沈漾：“……”
我服了。
“离我远点。”沈漾后退一大步，警告他。
“对！”
“离她远点。”
“靠。姓蔺的，你别得寸进尺啊，赶快滚下来！”
底下，几个人眼红地唾骂。
蔺雪迁没听到似的，只是对着沈漾点头，十分听话，后退了一大步，而后眼神期待地看着沈漾，“什么惩罚呢？可以先惩罚我，我再跳吗？”
沈漾：“……”
你大爷的。
这才是真变态啊。
贺观澜在下面怒吼：“艹。不要脸的东西，你再得寸进尺试试呢，我会把你的头拧下来放到联邦军盟审判台上公示。该死的！”
蔺雪迁笑得温柔好看，无视他的威胁，只看着沈漾：“我很期待你的惩罚，哪怕是你用刀刺我，我也会欣宜接受。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都是我的荣幸。”
他话音刚落。
台下的人诡异沉默，而后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我也是。”
他们说。
无论是哪句话，无论是谁，这份扭曲又热烈的情感几乎将沈漾淹没，哪怕她现在是处于高位，他们从下蔓延上来的洪流，迫不及待想要蔓延到她的口鼻，让她沾染上他们的气息。
这是爱吗？
沈漾反问。
也许是。
但是这份爱里，其他更为扭曲又无法割舍的侵占欲，滋生爱意，让爱变得黑暗，令人窒息，眩晕，无法逃离。
“啧。”沈漾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笑容。
她摘下头纱在手中轻抚了一下，眼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随手松开，头纱坠落在地，凌乱一片，上面精心点缀的白色珠宝离开她的双手，瞬间失去光彩，黯淡无色。
站立在庄园各处的宾客们瞬间被按下暂停键，上一秒他们还在惊叹，下一秒他们如同被抽去发条的玩偶，失去生机，只有一双空洞而深邃的眼眸，不约而同盯着一个方向。
沈漾的方向。
时间停滞。
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变得阴沉，从乌云中透出的光线堪堪只能照亮沈漾的侧脸，冷厉又明媚，仿佛一如初见时他们被她牵动的心动。
零碎不堪的花瓣上，她踩着蔺雪迁跪在地上亲手为她穿上的高跟鞋，摇曳着美丽的婚纱，姿态轻盈，缓缓走到高台边缘，一脚将他踹下高台。
她拎着裙摆，居高临下望着他们，红唇狭着一丝艶丽的笑，惊心动魄。
忘记呼吸。
对于他们来说虚拟世界是虚假，联邦世界是真实，可对于她来说二者都是虚假，唯一真实的是我经历之下的情绪感触。
“我早就说过，我无法给予你们想要的。”
“沈漾，你真残忍。”宋慕桥说。
“我给过你机会远离我。”沈漾停顿了一下，声音轻了许多，“可你说你不会后悔。”
宋慕桥失声，无法回答。
贺观澜满目悲伤，他还是无法挽留她吗？
“你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成为我的伴侣不好吗？”
听着他如同孩童一样哭泣的声音，沈漾难得叹息，“很好。只是，对我来说，没有办法。”
“也许其他人也能满足你的需求呢？我想，只要你愿意，你的新娘会是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子，我祝愿如此。”
“可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他哽咽着，声音不成调：“我只要你啊……”
“你真的不能留下吗？”蔺雪迁抬眸，眼中流出血泪，与本体恶劣情感的抗争让他身体经受的摧残，已经从内里开始粉碎，“我爱你，你真的真的不能留下吗？”
预言终于应验。
蔺雪迁悲凉地想，原本他可以遵循内心，不顾一切，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囚禁起来，但是这样的行为在实施过后效果甚微，反而适得其反。
现在，他只希望她能可怜可怜他，不要走。
“他呢。”宋慕桥将下唇咬烂，才堪堪发出声音，“你杀了的人。祁桜。你要是真的离开这里，他恐怕会从地下爬出来，拽住你的脚，把你拉入他的黑暗地狱中，彻底失去只自由，让你只有他，只有我们。我知道，你不一样，不仅是在虚拟世界，或许，更不仅是在这个世界。我们对于你到底意味着什么？什么啊？你真的对我们没有一丝情感吗？”
如果说那一辆列车将他们带入沉睡，由沈漾将他们唤醒，指引新的方向。
她会通向哪儿？
如果她会离开。
不如一开始从未存在，他们宁愿沉睡，任由列车开向末途。
“如果你想要离开。”
“能不能带我一起。”
他们说。
……
不可以。
……
他们眼睁睁看着她消失。
她的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如此刺目。
他们歇斯底里，想要抓住她的身体，但是握在手中的只有她的裙摆，冰冷透骨。
一切失去意义。
天空灰败，时间再度流逝，宾客恢复正常，望着彼此困惑道：“哎？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们看那边。”
“嘶。他们不是……”
“他们到底怎么了？好可怕啊，是疯了吗？为什么抱着一个婚纱哭成那样啊？”
“我从没有见过他们这样……”
“你有没有觉得头晕晕的，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
“没有啊。”
“哦——”
他们忘记了一切。
但是哭泣的人不会。
他们混合着血泪的呼喊，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天际，再也没有他们希望的那个人听到……
或许，余生，只要活着，他们都将用尽全力，去追寻本该属于他们的爱人，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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