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三日，宫外流言四起：陛下沉疴，唯御医院秘藏之醒脑丹可救。
禁卫军驰马出宫，甫出城门，便遭伏击。
行宫周遭，杀机更甚。凡近者，皆遭无情狙杀。三日间，宫墙外金铁交鸣、惨呼不绝，血雾弥漫。
第三日夜，肖傲终率巡防营残部，浴血突入。
当夜，黑衣死士如潮涌至，一波接一波，尸骸枕藉。浓重的血腥气，几乎凝滞了空气。
萧贵妃窗前置棋枰，召苏蔓蔓对弈。墙外惨声隐隐，苏蔓蔓执子微滞，心神难安。
对面，萧贵妃神色沉静如水，落子清脆，语声平稳：“专心。外间事，自有男儿担当。”
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确是她宠冠深宫多年的倚仗。
苏蔓蔓落下一子，收敛神色，幽幽开口道：“娘娘，殿下体内的毒，臣女虽能压制缓解，可找出毒源，才是上上策。”
萧贵妃拿着棋子的手，微微一滞，“此事，陛下已然派人去查了。”
“男人哪里有女人的心细！”苏蔓蔓放下棋子，乖巧坐好：“御医院名医如云，多年未察端倪。”
“若非臣女侥幸得见天颜，斗胆请脉，此秘恐永埋尘沙。
娘娘细思，祈王殿下戍守边关多年，父子情谊，岂及瑾王与陛下亲厚？
白贵妃盛宠不衰，前朝更有白相呼应。若陛下真有不测……”
“放肆！”萧贵妃拂袖，棋子哗啦散落，黑白狼藉。
苏蔓蔓垂首，姿态依旧恭顺，言辞却寸步不让：“臣女斗胆剖陈利害。女子不涉朝堂，朝堂却决女子生死。瑾王若得势……
观其治水行止，贤名之下，恐非真仁。
论功勋、论心系苍生，当属祈王殿下！
娘娘仁善教子，殿下浴血护国，心在黎庶……
臣女倾慕，亦因此故。”
她抬眼，目光灼灼：“陛下圣明，或一时为浮云蔽目。何不让我们亲手撕开那伪善面皮，令陛下亲睹豺狼之相？”
萧贵妃凝眸重审眼前少女。
那清澈瞳仁之下，竟是如此剔透玲珑、洞悉世情。
难怪吾儿另眼相待。
“你要本宫如何？”
“盯死白贵妃！较往日，更密、更紧。”
“疑她？”
萧贵妃蹙眉，唇间几不可闻，“陛下予她万千恩宠，压过中宫。如此荣华，她岂会……”
“为瑾王大位，”苏蔓蔓截断，字字如冰，“如白贵妃那般的人，枕边人，亦可成祭品！”
萧贵妃静默片刻，眼底锐光一闪。
“本宫……明白了。”
……
夕阳的余晖给瑾王府镀上了一层不祥的金红色，书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阴霾。
“一群废物！”夜枳赤红着眼，额角青筋暴跳，一把将茶盏扫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在跪在地上的苏娇娇裙摆上，留下深褐色的污渍。
苏娇娇吓得全身发抖。
她不敢躲，连痛呼都死死卡在喉咙里，只有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影阁没了！慈幼庄没了！寇云鹏那个软骨头也招了！连天机阁的第二把钥匙都落到了夜墨手里！”
夜枳声音嘶哑，如同困兽濒死咆哮。
母妃那边传来消息。
他们很快便能拿到母妃当年与浣月国联络的密信。
通敌卖国罪名，这是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啊！
他冲到苏娇娇面前，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不是能预见未来吗？你告诉本殿下，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难道我们有了预知之力，依旧打不破前世的宿命吗？”
苏娇娇被摇得眼前阵阵发黑，手腕剧痛，心更是被撕扯成碎片了。
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她所有的依仗都没有了。
若是再失去瑾王殿下的庇护，她该怎么办？
为何？
重生一次，她依旧没有摆脱前世悲惨的命运，反而失去了更多？
命运为何对她如此不公？
“殿下息怒……”苏娇娇泪流满面，声音破碎，“奴婢也不知为何如此？”
“不知道！”夜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如实告诉本殿下，前一世，到底谁是皇后？”
前世的皇后，自然是苏蔓蔓。
可她不能告诉他。
一旦说出那个名字，她便会失去所有价值，成为弃子，会被夜枳犹如垃圾一般碾碎，扔掉。
“奴婢看不真切凤命之人！”她语无伦次，只能反复嚅嗫这几个词。
“是看不到，还是不敢说。”夜枳的眸光犹如毒蛇般阴狠，吓得苏娇娇深深埋下头，全身颤抖着。
此时，书房外传来心腹侍卫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殿下！行宫那边传来新消息！陛下下旨，命祈王殿下暂代批阅奏章！所有紧要政务，皆由宸王先行审阅，再呈报御前！”
“什么？”夜枳如遭重击，猛地转过身，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代批奏章！
这是监国之权的前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群臣眼中，夜墨已是实际上的储君！
意味着他夜枳，彻底被排除在了权力核心之外！
“夜墨——！”夜枳低吼一声，只觉胸口气血翻腾，喉头一甜，身子踉跄一下。
“殿下！”侍卫惊呼着想要冲进来。
“滚！都给本王滚！”夜枳状若疯魔，挥手打翻一切够得着的东西。
他撑着桌子，剧烈地喘息，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钉在瘫软在地、泪痕未干的苏娇娇身上。
一个疯狂而阴毒的念头在他扭曲的心中成形。
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冰冷刺骨：“苏娇娇……”
苏娇娇惊恐地抬头。
“你听着，”夜枳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杀意和孤注一掷的决绝，“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约苏蔓蔓出来，单独见面！”
“殿……殿下？”苏娇娇浑身冰冷，约见苏蔓蔓？
那个如今对她恨之入骨、背后站着夜墨的苏蔓蔓？
这无异于让她去送死！
“做不到？”夜枳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颌骨，“那你对本王就彻底没用了。一个没用的、知道太多秘密的弃子，你猜，本王会怎么处置你？嗯？”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苏娇娇。
她看着夜枳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在失去一切后的此刻，她只剩下这条命，卑微又脆弱。
巨大的恐惧压过了悲痛和屈辱。
她颤抖着，泪如泉涌，却只能绝望地点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奴婢遵命！”
夜枳唇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来。
本王的路没有错！
错的只是‘凤命’不在本王这边了！
只要把‘凤命’夺回来！
或者毁了那个不该拥有‘凤命’的人！
本王的帝王路，就能重回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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