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立刻响起一声清朗带笑的回应:“属下还以为殿下此刻‘有情知饱暖,无惧生死’呢?”
话音未落,邬孝文已拎着药箱,笑嘻嘻地踱步进来。
他目光在室内一转,眉眼促狭:“殿下,安澜郡主医术精湛远在我之上。这等紧要关头,要么……还是劳烦郡主亲自为您疗伤吧?”
夜墨的伤在后背往下,重点在臀部……
此言一出,苏蔓蔓的目光下意识地便落在那片刺目的血污之上,旋即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
被邬孝文这般直白地打趣,她脸颊“轰”地一下烧烫起来,连白皙的耳垂都染上绯色,忙垂下眼睫,声音细若蚊蚋:“此处不便,还是有劳邬公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邬孝文摆摆手,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只是属下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惯了,只怕手下没个轻重,平白让殿下多受罪。”
“若是安澜郡主纤纤玉手来操作,殿下心中甜如蜜,许是连皮肉之苦都觉减轻了几分!”
“我……”苏蔓蔓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还想推拒,却被夜墨一声虚弱的冷斥打断。
“邬孝文!”他趴在枕上,侧过脸睨邬孝文,眼神警告意味十足,“你再这般婆婆妈妈、胡言乱语,信不信本殿下立刻命人将你也打个皮开肉绽,然后请萧先生亲自来替你‘好好’疗伤!”
这句话,威慑力十足,邬孝文一下子怂了!
“别!殿下饶命!萧先生那手,我可消受不起!”他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变得无比麻利干练,“属下这就动手,这就动手!”
苏蔓蔓慌忙背过身去,只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剪刀清理布料声、以及药粉洒落的声音。
其间,伴随着夜墨极力压抑的几声沉闷喘息与闷哼。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令人心焦的声响终于停歇,响起邬孝文如释重负的声音:“殿下,伤口处理好了。这几日千万趴着睡,小心将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闻言,苏蔓蔓缓缓转身。
只见夜墨依旧安静地趴在榻上,下身盖着一层柔软的薄毯,先前那件血污的亵裤已被换下,身上也似乎擦拭过,换了干净的中衣。
虽然他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但眉宇间那因剧痛而紧蹙的结终于舒展了几分,气息也平稳了些。
“属下这就去给殿下熬药。”
邬孝文利落地收拾好药箱,非常有眼力见地躬身退下。
房门轻轻合上,室内重新归于宁静,只剩下清苦的药味与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交织弥漫。
苏蔓蔓刚靠近床榻边,还没来得及坐下,一只冰冷的手便从薄毯下探出,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依旧没什么力气,却握得十分牢固,仿佛抓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抬眸,对上他微微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因失血和疼痛而显得有些涣散,眼底却燃着一簇幽深执拗的光火。
他动了动干裂的唇,声音低哑微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邀功意味:“蔓儿,再等等……今日,你便能亲眼看到严侯的罪证了。”
……
最后几缕残阳透过窗棂,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狭长空间,为那方悄然送来的暗红色木盒镀上了一层诡谲的暖金色。
苏蔓蔓的目光紧紧锁在盒子上。
须臾,她迟疑地转向榻上的夜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是这个?”
“嗯。”夜墨费力地趴在枕上,侧过脸,苍白的唇勾起一个虚弱的弧度,“现在我乃天机阁阁主,你想看谁的东西,咱们便看谁的东西。”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为她破例的纵容。
“这种以权谋私的方式,有违天机阁准则,”她蹙起眉,显出几分忧虑,“你刚当上阁主,会不会……”
话音未落,她已从袖中精准地摸出那把钥匙,没有犹豫,将钥匙准确插入锁眼,指尖微一用力,轻轻一捅。
“咔哒”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得令人心惊。
锁簧弹开。
苏蔓蔓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回头与夜墨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掠过同样的期待与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推开一扇通往真相的大门,缓缓伸手,揭开了盒盖。
盒内,明黄色的锦缎柔软光亮,衬得其中的物事愈发突兀——
只有一支黄金簪子。
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样式古朴,甚至有些过时,在夕阳下反射着沉甸甸的、毫无生气的光。
没有预想中的密信,没有账本,没有任何只字片语。
一瞬间,所有的期待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声,瘪了下去。
苏蔓蔓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一颗心直直坠入冰冷的海底,连指尖都泛起寒意。
他们耗费心力,几经周折,甚至赔上夜墨半条命,难道就为了这么个东西?
“一支簪子?”
夜墨的眉头骤然蹙紧,声音因虚弱而低沉,“严侯那般老谋深算,不可能将一支普通的簪子费尽心力存于天机阁。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他的分析像一根线,稍稍拉回了她涣散的神思。
对,一定有原因。
苏蔓蔓伸出手,指尖微颤地拿起那支金簪。
入手沉甸,做工精细,却并无多少特别之处。
她凝神细看,目光掠过每一处纹路,试图找出隐藏的机关或暗记。
夕阳的光线移动,簪头一处极细微的磨损痕迹晃过她的眼。
忽然,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
画面纷乱,是华贵却压抑的宫室,是氤氲的檀香气,是女人保养得宜、戴着奢华护甲的手……正轻轻抚过发髻。
那发髻间,分明插着一支一模一样的金簪!
她使劲蹙眉,用力回想,将那模糊的画面死死固定在脑海中。
背景逐渐清晰,人物的面容也从混沌中显现。
“我曾经……”她脱口而出,声音因惊愕而发紧,“在白贵妃的头上见过一模一样的簪子!”
“白贵妃?”
夜墨神色骤然一怔,审视的目光立刻投向她,“若我记得没错,你与白贵妃仅在狩猎宴上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并未戴过这枚簪子。”
他蹙眉,疑惑询问:“你又是何时何地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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