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府内，张钦看着堂前的几个县令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不由得扶额。
朝中要求推行新政，户改还好，县令县丞带着衙役往村子里一去，找里正来统计人口，那些大户的户改倒也配合。
但到了田改，大户们就不乐意了。
“这田改后租赁约定最高四成，可大户们要求按照种棉花产量来收四成，官府建议种稻子、大豆，山地才建议种棉花，这样一来租金下降不少，大户们都不愿意。”
“就是，现在农户也不想种豆子，哪怕旱地的棉花收成不好，但也比种大豆要好啊！”
“荒唐！怎能不种粮食呢？”
张钦别的不知道，但幽州战事未平，他们离得近，不种粮食，到时候调军粮拿什么来调？
短时间来说，棉花的收益是高的，但种棉花的收益是建立在国家安稳百姓安定的前提下，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现在的难题就是这几个县的大户勾结在一块，要求与官府谈条件，这些县令搞不定，全都来府城找他支招了。
张钦有什么招式，他岳家就在九原府，要是使了狠招，这不妥妥结仇吗？
于是他就使了个小聪明，让陆大人来当这个判官，这样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有说法。
陆真还不知晓他这两面都要讨好的做法，听说田改不顺利便带着人从华阴入九原宜梁，田野里不少农人正在翻地准备春耕，田里放满了水孩童们结伴在踩田泥。
整个九原府水资源和气候条件都比陇右好，群山环绕着大片的平原，村落和县镇都在其中，陆真撩起车帘来看外面的风光，外面骑马的许光上前来解释道：
“大人，咱们已经进入了宜梁县，这里产的豆子品质不错，去年榨油坊记录这里的大豆出油率约有一成半，豆粕也卖得好些。”
“嗯，这里的村落看起来也比寻常的村子要好一些，再往前走两个村子，今晚便在村落旁落脚。”
许光点点头，往前去找郑前商量晚上落脚的地方，一旁的管事耳朵尖听到了这件事，眼看着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黑了，入夜山风大，便提议在前面的史家村落脚。
史家村和周边的村子并无二致，只是管事来过这里收棉花，与里正相识，便想着来此处歇脚，也好聊聊如今的情况。
史里正听闻有客商前来，聚集的会也不开了，直接去村口去迎接客商。
他们村能够赚到一些钱，全靠这些往来的客商收走了棉花和粮食，又带来了不少价廉的物品交换，家家才有了些钱财，脸上才有了些笑容。
今年官府搞田改，村民的反响还比较积极，只是县里的大户要提高租子，他们正愁这件事呢。
若是租子还要涨，他们如何能负担得起？
史里正带着人到村口一看，赵管事笑着说道：“老人家，赵某去年秋来庄子里收了几千斤棉花，不知道老人家还有印象吗？”
“有！有！必须有！赵掌柜快请！”
“今日前来是想叨扰贵村，赵某东家想在此歇脚一晚，还请老人家帮忙安排一下。”
史里正眯着眼看了一下后头，方才没有太注意，后头有五六辆马车，约摸有三十多人，他犹豫了一下，赵管事连忙说道：“只需要腾出几间房和厨房就好，东西都有。”
话都说到这份上，史里正也不好推却，便带着人往自己家里走去，村里的青壮也都跟在后面，等马车停稳后帮忙卸货。
姜大娘本在忙碌晚饭，几个儿媳都在厨房里忙碌，男人们去了祠堂议事，到现在还没回来，众人心里都有些没底。
孩子们在院子里忙着赶鸡鸭回棚，趴在地上的大黄耳朵忽然动了动，猛地站起身来看着院门外，鼻孔微张嗅着空气里传来的气息。
它往前走了几步，嗅到熟悉的气息摇了摇尾巴，又嗅到许多陌生的气息顿时有些激动：“汪！汪汪！”
“大黄怎么喊了，是不是阿爷带生人回来了？”
几个孩子也不玩鸡鸭了，飞快地抓住它们关进棚里，又将门拴好，这才好奇看向来人。
陆真从马车上下来，天色已然昏暗，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房屋，云巧和赵利跟在她身旁进了院子。
史里正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陆真，脑袋一时有些卡壳。
做棉花、粮食生意的东家，竟然这般年轻？
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陆真朝他拱拱手说道：“老人家，叨扰了。”
“不......不叨扰，贵客盈门本就是好事，老婆子！还不快出来迎接贵客！”
厨房的姜大娘听到喊声连忙出来，看到陆真“哎呦”了一声，这一看就不是村里镇上的小娘子，一身气度比往日见过的大户家的当家娘子还要盛，她连忙笑道：
“贵客里面请，阿花快去厨房喊你娘亲先煮茶水端上来，让你二婶将那腊肉切来蒸上，还有馍馍得多蒸一些！还得让你三婶出来帮忙安排一下屋子！”
院子里的阿花闻言连忙记住这些话，去厨房传达，剩下的几个小孩捏着衣角贴着墙根好奇地看着这些人，郑前从怀里掏出一把糖递了过去：“拿去分着吃，不准抢也不准打，要保证都有份。”
阿木盯着眼前的糖咽了咽口水，不由得看向自己的父亲。
史老大揉了揉他的脑袋：“还不谢过这位叔叔。”
“谢谢叔叔。”
郑前笑了笑，将糖放在他双手掌心，转身去协调伙食安排了。
这一次胡厨子也跟着出来了，自从去过一次长安学了些新菜式，他就热衷于去各地寻摸当地的美食、菜谱，吃过以后尝试还原，再根据大人的口味来微调。
不得不说，他如今已经牢牢抓住了大人的胃。
厨房里几位媳妇正在忙着准备东西，史老二走了进来说道：“那些还没做的菜都不用准备了，贵客带了厨子和食材，他们将咱们家的晚饭也包揽了。”
“那这些馍馍怎么办？”
胡厨子上前看了看，这些馍馍都做得不错，便说道：“咱人多，不妨事，老胡我再炒几个菜式就行了，几位娘子若是不介意，还请帮忙洗菜切菜。”
眼下堂屋贵客肯定在，她们几个贸然出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不如好好准备饭食，让客人和家里人都吃好。
“我们几个留下来搭把手吧。”
胡厨子也不扭捏，直接掏出自己的菜刀，让人将菜搬进来，挑挑拣拣选了十来样，心中有数以后便安排几个娘子分工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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