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在“安全”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汉东省，人杰地灵，是经济大省，也是干部锻炼成长的重要平台。但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厉。
“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人触目惊心！更让人愤怒！”
“啪！”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哗啦作响，所有人都吓得一激灵。
“光天化日之下，在省委大院门口！针对优秀年轻干部的恶性袭击事件，竟然接连发生！炸弹！狙击枪！这是什么性质？这是对党纪国法的公然挑衅！是对组织培养干部的极端不负责任！更是汉东省政治生态和治安状况的严重问题！”
何部长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利剑般直刺沙瑞金。
“瑞金同志！你是汉东省委的班长！一把手！你告诉我，你这个书记是怎么当的？还能不能当？连基本的工作环境和干部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你整天都在忙些什么？你的心思到底放在哪里？！”
沙瑞金被这当面直斥骂得脸色煞白，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辩解，但在何部长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部长，我...我有责任，我们工作没做好...”
“没做好？这是没做好三个字就能轻描淡写盖过去的吗？”
何部长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厉声打断。
“我看你就是对干部培养工作不重视！对组织工作漠不关心！脑子里只盯着你的Gdp，只盯着你的大项目！干部是我们事业的根本！
根都烂了，坏了，你那些项目、那些Gdp，给谁看？谁去执行？”
沙瑞金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低着头，承受着这前所未有的难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何部长愤怒的声音在回荡。
紧接着，何部长的炮火转向了组织部长吴春林：“吴春林同志！”
吴春林浑身一颤，立刻应道：“领导！”
“你们汉东省委组织部是干什么吃的？！干部考察怎么考的？日常管理怎么管的？关心关爱怎么落实的？为什么会让优秀的年轻干部一再身处险境？你们的组织保障工作是怎么做的？是不是只会关起门来研究人头，只会搞材料，只会走程序？对干部的实际困难和危险漠不关心？”
吴春林心里叫苦不迭，这真是无妄之灾。
干部安保主要是公安厅和地方党委的责任，组织部门更多是宏观管理...但他不敢辩解，只能硬着头皮承认错误。
“部长批评得对，我们组织部在工作上存在不足，特别是在主动关心、超前防范上做得不够，我们一定深刻检讨，立即整改！”
“整改？光是嘴上整改有什么用？”
何部长丝毫不留情面。
“我现在正式代表部里宣布，鉴于汉东省接连发生严重危及干部安全的事件，经研究，汉东省委组织部本年度的组织工作评价，定为合格！京州市委组织部的年度评价，同步定为合格！今年组织人事口的所有评奖评优，汉东省一律不得参与！”
这话如同最终审判，砸得吴春林眼前一黑，脸色灰败。
丁家成也是嘴角抽搐，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评价，等于是否定了他们一年来在组织人事方面的所有工作，政治上的影响极其恶劣。
正常来说，考核工作最差也是个良好吧...
合格，基本上跟不合格没区别了。
如果不是不合格的影响太坏太恶劣，估计何部长连不合格都要给定上...
何部长发泄完雷霆之怒，气息稍平，但会议室里的低压更甚。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苏东，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严肃：“苏东同志，你有什么想说的？”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东身上。
苏东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但那双眼睛里的冰冷，却让所有与之对视的人都感到心底发寒。
他没有看何部长，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汉东干部，最后，定格在沙瑞金那张惨白流汗的脸上。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仿佛能听到每个人紧张的心跳声。
苏东开口了，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沉重如山的力量，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何部长让我说，那我就说两句。”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某种力量。
“抛开职务，今天，在这里，我首先是个父亲。”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愤怒，听不出指责，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浸透了无尽后怕和疲惫的平静。
“我的儿子，苏哲，在座的很多同志都认识。他年轻，或许有冲动，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但他做事，凭的是党性，是良心，是想为老百姓做点实事。”
“我把他送到汉东，是希望他在实践中锻炼，增长才干，是为公。但我从没想过...”
苏东的声音到这里，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喉结滚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我从没想过，让他把命丢在这里！”
最后几个字，他加重了语气，那股压抑的沉重感瞬间弥漫开来，让在场不少人心里都猛地一揪。
“何部长问我的意见。”
苏东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我没有太多大道理可讲。作为一个父亲，我只有一点最朴素的希望。”
他微微前倾身体，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希望，以后，天底下所有的父亲，在决定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汉东来工作的时候，不会后悔。”
“不会在夜里睡不着觉，担心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哪天走在省委大院门口，就突然没了！”
“我希望他们来了，是来干事创业的，是来成长的，而不是来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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