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谌缓缓的合上姜维送来的信件。
信里的意思，刘谌已经看明白了。
冯翊即将到来的这一战，将会是大汉和晋国之间的国战。
赢，天下一统。
输，虽然不至于败退益州，但终究是需要拖延时日的。
刘谌不想拖了，这一战，刘谌势在必得。
相比较于姜维送来的这封信，荀悝的那封信已经不值一提了。
天下大势面前，不是一两个所谓的士族能够挡得住的。
他能劝得中原士族归附最好。
劝不动，大汉的刀自会让他们明白道理。
“陈卿，说说吧！”
这封信送来长安的时候，刘谌第一时间告知陈寿等人，并且让他们准备好相应的东西。
陈寿闻言，从袖子里掏出奏本。
“回陛下，自兴汉十一年朝廷回到长安之后。”
“便开始积蓄力量，以供攻打洛阳之用。”
“只是期间经历了诸如救济幽州百姓之事，让原本积蓄的粮草物资又消耗了不少。”
“更兼数次平乱，平添了不少消耗。”
“如今各地库中所存粮食加起来，也止八千余万石。”
“其余杂粮相加，约莫止三千万石左右。”
陈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在得知大将军送回来晋国准备和大汉开战的消息之后。
陈寿便开始收集关于存粮的资料。
最终得到了这么一个数字。
听到这个数字，刘谌的眉头也不由得一皱。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虽然一直只掌握国家大方向的走势。
并没有对这些东西太过上心。
但还是那句话，当一个人走到一定的位置之后，有些事便不由自主的就会知道。
八千多万粮食 ，再加上三千多万石的杂粮。
共计是一亿多石。
这个数目光听起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那是放在一个人的身上。
现在这些粮食是放在整个大汉的层面上来看的。
这一亿多的粮食，可不光是要供给姜维。
还有董厥，罗宪，杜预他们。
同时还得顾及国中的民生。
尤其是在推行了牲畜养殖计划之后，更是加剧了一部分粮食的消耗。
而且很多地方的消耗根本省不下来。
比如说现在的新疆，自从回归大汉之后。
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往新疆送。
这笔支出是不能断的，这是维系大汉和新疆之间联系的纽带。
也是让新疆归心的保证。
只有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才能够慢慢的同化他们。
其余还有一些储备粮，用来防止各地突然出现灾害，这笔粮食也是不能动的。
因此陈寿报上来的这一亿多石的粮食，真正能供刘谌调用的，只有六成左右。
当然，这是在乐观的情况下，若是情况不乐观的话，肯定是要优先保证军粮的供应的。
“不过今年的新粮还没有统计入库，约莫有两千万石上下。”
“安南那边的粮食因为前番往琉球送人的原因，征用了不少海船。”
“耽搁了一些粮食的运送，等到琉球的事情处理完，臣会派人催运的。”
刘谌点了点头，这个数字跟自己想象中的差不多。
至于今年的这两千万石，是算上原来吴国那片土地的税收的。
要不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这些粮食， 支应一段时间的战事，应该是足够用的。
这场大战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结束，土地里依然会产出粮食。
大汉只需要顶住前面这段时间的剧烈消耗就行。
“其余物资呢？”
“如后勤被服之类的消耗，有没有眉数目？”
陈寿立刻回道：
“被服之类的物资，之前是由贾尚功和秦夫人在归义城操持。”
“每年支应被服数十万套，倒是不用担心！”
刘谌再次点头，贾褒和秦氏二人在这件事上确实帮了自己大忙。
把陇西地方的妇人全都发动起来，积少成多的帮助朝廷置办后勤物资。
眼见后勤无虞，刘谌的心算是暂时放了下来。
打仗，除了拼兵力就是拼后勤。
没有充足的后勤供应，再强的军队也无法维持战斗力。
“自今日起，军中供应一刻不得延误，敢有违者，立斩不赦！”
末了，刘谌语气肃杀的下了一道旨意。
代表着大汉这个已经平静了许久的战争机器，再次完全运转起来。
成都，一条几乎望不到头的车队正整装待发。
樊建站在头车旁边，安静的等待。
约莫一刻钟之后，宫门缓缓打开。
汪氏乘坐肩舆和太子刘裕一起缓缓从宫中走出来。
而在汪氏身后，还有一众妃嫔和皇子皇女。
兴汉十二年的计划里，宫室最迟会在兴汉十三年年底前往长安。
使大汉的政治版图完成最后一片拼图。
如今将要步入兴汉十四年的秋天，刘谌担心接下来战事一起。
可能会耽搁这件事的进度。
因为仗一旦打起来，他可就顾不上妻儿了。
索性早一点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也省得到时候分不出精力来。
今日，他们要共同乘车前往长安，完成迁都的最后一步。
“樊卿，成都之事就暂时有劳你了！”
汪氏一手拉着刘裕，对樊建说道。
“皇后放心，臣会打理好成都的一切。”
汪氏点了点头， 轻轻攥了一下刘裕的手。
刘裕开口说道：
“樊师傅，孤会在长安想你的！”
除了掌握益州和汉中政务之外，樊建还担着教导皇子的职责，尤其是太子刘裕。
不过这都是名义上的，为的就是让樊建可以不受干扰的处理政务。
毕竟没有人会傻到和帝师作对。
真正教导刘裕的人，另有所在。
樊建闻言笑着说道：
“太子殿下放心，臣定然会早日前往长安和殿下再会！”
紧接着樊建又对汪氏说道：
“时间不早了，请皇后和太子殿下起行吧！”
汪氏不再言语，拉着刘裕登上马车。
随着一声鼓响，车队开始缓缓开动。
沿途的百姓依依不舍的看着车队缓缓离开，有的人忍不住放声痛哭。
一方面是因为汪氏在成都的这些年颇有贤名。
一方面是因为成都这个曾经的大汉政治中心，彻底迎来落幕。
汪氏和刘裕虽然走了，但樊建却需要暂时留在这里处理一些后续的事宜。
司马炎准备殊死一搏，大汉也必须要全力以对。
后方的稳定就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更别说樊建还收到了刘谌的一道密信，让他时刻严防有图谋不轨之人，趁着这段时间作乱。
因为此前两次动乱，都是趁着国家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外面的时候发生的。
这一次，刘谌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着即令各地郡守严密盯防地方动向。”
“一旦有异动，必须立刻上报！”
回到衙署的樊建接连签署了数十道政令。
快马像离弦之箭一样，把这些政令送往益州和汉中各地。
与此同时，冯翊城下的羊祜大营。
没有任何所谓的战前誓师，一队队士兵抬着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开始往城池的方向奔去。
乌泱泱的兵马化身一片黑色的潮水。
涌向冯翊城墙。
在这些晋军将士身后，羊祜目光凝重的盯着远处的城墙。
今日首战，羊祜出动了自己大营之中超过一半的战兵。
意图在第一波进攻中以优势兵力，压垮冯翊的城防。
这并不是羊祜想打姜维一个措手不及。
羊祜心里很清楚，以冯翊守军的居高临下，以及姜维此人的才能。
自己的兵马调动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对方。
但他还是要这么做，就算不能夺取冯翊，也要完全试探出冯翊守军的强弱。
为接下来的进攻做好功课。
城墙之上，姜维面色淡然的看着从远处涌来的晋军。
备战的命令是三日前就已经下达的，因此城上各处眼下是都做好准备了的。
而这，只是姜维脸色淡然的一方面原因。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些年轻将领们渴望建功立业的心情。
在兵力和 后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也是十分重要的，那就是士气。
而此时城上的官兵给姜维的感觉就是，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个准备包括战死之后，进入忠烈祠。
因此姜维对这一仗的信心十分充足。
当姜维的目光几乎可以看清城下晋军军官的盔缨的时候。
他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身边的令旗手毫不犹豫的将手中令旗挥下。
城墙上立刻响起一阵聒噪声，那是各级将领开始向下传达姜维的军令。
紧接着一阵磨牙的弓弦紧绷的声音响起。
数量之多，竟然能清晰的传遍整个城头。
“放！”
随着令旗手另一只手中的令旗挥下。
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箭矢划破天空，竟然带出一片令人胆寒的破空声。
紧接着如同天幕一样的箭雨划破天空，朝着城下已经靠近护城河的晋军倾泻而去。
晋军似乎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甚至在汉军箭矢尚未发射之前，他们就先一步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并尽可能的把身子蜷缩在盾牌后面，猫着腰开始往前冲。
很快，箭矢如雨点般打下来。
钉在木质的盾牌上，发出铎铎的声音。
只是再严密的盾牌阵也无法将这些箭矢全部格挡。
很多箭矢透过晋军向前运动的缝隙插了进去。
使晋军军阵中时不时发出的惨叫。
当冲在最前面的晋军士兵到达护城河附近后，他们立刻向旁边闪出身形。
露出后面背着土袋子的辅兵和民夫。
他们要用土把护城河填起来。
而这段时间，也是晋军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
没有盾牌保护的他们，需要用自己身体去接城上汉军射下来的箭矢。
需要用运气去躲避这些箭矢。
城上汉军也没有为这些连皮甲都没有的辅兵和民夫感到不忍。
汉军付出了护城河的代价，才换来的对敌人的有效杀伤，这个时候的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
一阵阵箭雨朝着城下倾泻而下，晋军 开始出现大量的伤亡。
活着的晋军并没有因为 身旁的人死去而停止脚步。
他们依旧向前冲锋，把背上的土袋子扔到护城河里。
甚至是连那些已经死去的晋军的尸体，也一并扔进去，只为能够早点填平护城河。
同时，晋军也不是只会被动挨打。
在辅兵和民夫开始填护城河的时候。
晋军的弓箭手也在刀盾手的掩护下，开始对城上的汉军士兵进行反击压制。
同样的箭雨在空中形成天幕。
但这一次，却是从城下射向城上。
汉军士兵见状 ，赶紧躲到城墙后面，同时从城墙上的射孔开始精准打击。
晋军此举虽然没有对汉军造成太大的伤亡。
但终究是延缓了汉军的攻击，给那些辅兵和民夫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更多的土袋子被扔到护城河里。
就这样，汉晋双方用弓箭在护城河附近展开拉锯战。
护城河一点点的被填平，代价则是晋军士兵的性命。
半天时间过去，护城河里再也见不到一点河水。
剩下的只有一具具的尸体，和早就已经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土壤。
当护城河被填平的那一刻，晋军士兵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那些辅兵和民夫踉踉跄跄的开始往回跑，因为他们的使命已经 完成了。
城上的汉军也没有再对这些人进行射杀。
因为他们已经付出了该付出的代价。
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正儿八经的攻城战。
当辅兵和民夫们撤出战场之后。
晋军军阵中传来一阵阵号角声。
伴随着号角声响起，抬着各式攻城器械的晋军士兵踏过用自己人的人命填平的护城河。
开始疯狂的朝着城墙下冲去。
因为在他们踏过护城河的那一刻，城上的箭雨再次倾泻而下。
每一步都是生死之间的较量。
每一步都是用生命丈量出来的道路。
伴随着晋军士兵接二连三的扑倒在地。
扛着攻城器械的晋军也终于靠近的城墙。
云梯顺利的搭上城墙，顶端的铁钩牢牢的锁住城砖毫不动摇。
晋军士兵开始沿着这些梯子往城上爬。
与此同时，护城河吊桥的绳索也被晋军砍断。
粗大的撞木被缓缓的推向城门处。
晋军的攻势铺天盖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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