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山娃和刘宇浩不敢久留，马不停蹄的去海滨公交站坐车到了秦皇岛火车站，再由火车站坐上了开往北京的过路列车，到唐山火车站下车，然后，又打车去长途汽车站，坐上了开往兴隆县的班车，班车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颠簸，中午时分终于回到了兴隆县班车站。下车后，他俩约定下午上班去找曹厂长单独汇报，先各自回家吃午饭休息一会儿。
到了下午两点一上班，他俩分别由家里骑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往塑料厂里赶，来到厂里把自行车存放到了车棚里，径直走进了办公楼，来到了曹厂长的办公室门前，山娃在前，刘宇浩紧随其后，山娃急切地敲着办公室的门：
“笃笃笃！笃笃笃！”
“请进！”曹厂长答应道，正在办公室里，盼着山娃和刘宇浩回来，一边抽着大黑杆雪茄烟，一边来回踱步，见两人进来，惊讶地立马迎了上去，着急的问：
“怎么样？怎么样？住宿和停车，找好了酒店吗？都谈妥了吗？”
山娃把单子递过去，笑着说：
“谈妥了！谈妥了！我们寻找了大半天，最后预定在渤海湾大酒店入住，距离老虎石公园的海滨浴场很近，不到500米。
按照报名登记表，住宿安排了107个标间、单人间大床房31个房间，合计138个房间，房间住宿费按优惠价，统一平均单价150元一个房间，总计合款元；停车费：大车八辆，每辆车收费100元，小车包括双排座车四辆，每辆车收费50元，合计存车费1000元，总计住宿加停车费元；日期也定好了，确定在1991年8月10日入住，11日下午两点离店。”
刘宇浩摸出一根烟 递给山娃，自己也摸出一根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给山娃先点燃了香烟，随后自己也点燃，一边抽烟，一边对曹厂长也汇报说：
“这次多亏让赵厂长和我一起去了，我们到那里寻找了十多家都不合适，到了渤海湾大酒店，房间户型和停车位都合适，可是价格又谈不下来，我差点没和那位马经理打起来，多亏赵厂长有谈判的经验和技巧，主动和他唠家常，拎起了山东老乡，又称兄道弟的，这算是把价格压了下来，那位马经理还挺讲义气，佩服起了赵厂长这位兄长，让他自己定价格，说多少就多少。哈哈哈！”
曹厂长又换了一根大黑杆雪茄烟，点着火，边抽边听，当听到“山东老乡”时，愣了愣神，蹙眉问山娃：
“山东老乡？你啥时候成了山东人啦？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祖籍是山东泰安的，那位马经理祖籍也是山东泰安的，所以就成了老乡。哈哈哈！”山娃解释说着，哈哈的大笑起来，曹厂长也随着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赞许地对刘宇浩说：
“赵厂长是一员好干将！不论多大的难事，棘手的事，他都能迎刃而解。商务谈判更是他的拿手好戏。想当年，牛津革凉鞋去和北京昌平百善乡步云鞋厂，找牛胜鞋厂长联合定价销售，比你们这次住宿定价难多了，都让他谈判成功了，纯赚利润200多万元，立了奇功一件。你以后要多和赵厂长学着点吧，他的长处和经验多着呢。”
“嗯嗯！这次我和赵厂长一起去打前站，就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啦！”刘宇浩附和着夸赞的说道。
曹厂长接过单子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好！做得不错。”他顿了顿，又吩咐道：
“晚上召开承包集团会，刘宇浩也参加，你俩把旅游计划方案跟其他几位副厂长通报一下，顺便我安排下旅游期间领导的分工。生产和销售可千万不能放松，得留人盯着。”
山娃和刘宇浩对视一眼，纷纷答应道：
“好好！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安排的妥妥的！”
他俩告辞了曹厂长，转身走回了各自的办公室，准备晚上开会，所要发言汇报的材料去了。
夜幕渐渐降临，大街的路灯逐渐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洒在街面上，显露出一片暗黄色。偶尔有晚归的工人经过，笑盈盈地跟晚上来开会的、山娃副厂长打着招呼。山娃骑着自行车，深吸了口气，一边往厂里骑行，一边心里盘算着，晚上开会的会议内容和流程，自己的心里早就有了底，所以，蹬车也感觉到轻快了许多。
八月的晚风带着几分燥热，卷着厂区里若有若无的塑胶味，钻进了塑料厂会议室的窗户。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得晃眼，将长条会议桌周围的人影，拉得有些变形。
曹厂长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扫过在座的承包集团成员，清了清嗓子，瓮声瓮气地说：
“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开会吧。今天叫大家来，主要议题就是：说下旅游的事儿，旅游计划方案是赵厂长和刘宇浩一起琢磨定的，我看后同意了，现在先让小刘给大伙讲讲具体的行程和内容安排。”
坐在角落的刘宇浩立刻直了直身子，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左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他先是朝众人欠了欠身，声音洪亮地发言说：
“各位领导，晚上好！这次旅游是曹厂长定的调，前提是不耽误旺季生产和销售，自愿报名。经过办公室统计，旅游的人员：咱们厂女工120人，男工80人，带有小孩50个，厂外家属男的20人、女的30人，算下来一共，连男带女带小孩三百人。”
他顿了顿，喝了口桌上水杯里的茶水，接着汇报说道：
“赵厂长托了他大姑奶赵英的关系，从汽车七队租了四辆旅游大巴，专门拉女工和孩子，价格是真优惠。至于咱们男同志，为了省点钱，就坐厂里的东风二汽货车，车厢里都摆好了长条椅，每车坐25人，四辆车正好100人，交警大队那边也办好了《载客通行证》，安全问题，请领导放心。”
这话一出，底下有人悄悄点头，也有人面露犹豫。刘宇浩看在眼里，心里早有准备，他摸出根烟，点着后深吸一口，烟雾缓缓吐出，语气也更放松了些，又继续说：
“旅游日期定在8月10号到11号，两天时间。10号早上五点，大伙都在厂门口集合上车，准时出发。”
他抬眼扫了圈，见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有的还拿着笔，在小本子上做着记录，便抽了口烟，喝了口茶水，继续往下说：
“车的顺序都安排好了：赵厂长坐的老上海红旗轿车在最前面引路，他熟秦皇岛和北戴河的道路；后面跟着曹厂长的桑塔纳；再往后是四辆旅游大巴和四辆东风二汽货车；最后是销售科的212北京吉普车和供应科的双排座，我就坐双排座车压后阵，跟赵厂长保持前后联系。双排座车斗里会装矿泉水，食堂也给孩子们准备了包子、鸡蛋、面包和火腿肠，半路上饿不着。”
“预计上午10点半左右能到北戴河，入住在渤海湾大酒店。安排好房间后，11点集合，十人一组，统一去老虎石公园浴场，看大海、洗海澡、游泳都行，也能去鸽子窝逛逛。午餐自己解决，晚上六点各组直接回酒店大餐厅就餐，饭后晚上可以去酒店外的夜市转转，但10点必须回房休息，安全第一。”
“第二天早上七点，坐车去西山莲蓬山公园，中午在西山莲蓬山公园自带面包、鸡蛋和火腿肠、啤酒喝饮料等吃野餐，然后，饭后一点直接坐车返回渤海湾大酒店。两点之前办理好离店手续，坐车返回家，估计晚上七点左右能到家。”说完，刘宇浩又喝了一口茶水，一边抽着烟一边说：
“旅游两天的安排就这些，我的发言到此结束。”
曹厂长点点头，目光转向旁边的赵厂长——大伙都习惯叫他山娃副厂长。他一边抽着大黑杆雪茄烟，一边总结道：
“他俩安排得挺细，也挺周到，旅游景点安排的也很合理，辛苦你俩了。接下来，山娃，你再把旅游费用预算跟大伙说说。”
山娃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他摸出一根烟，点上抽了起来，烟雾缭绕中，他拿起桌上的预算单，声音带着点沙哑汇报说：
“先说租车费，旅游大巴每辆两天原价两千，托我大姑奶的关系打了八折，每辆一千六百元，四辆就是六千四。咱们自己的车加邮费，四千块足够了。”
“住宿是我和刘宇浩提前去订的，渤海湾大酒店138个房间，有标间、也有单间大床房，每间每晚均价都是150元，住宿费一共两万零七百元。停车费：大大小小十二辆车，一千块。这几项加起来，租车、油费、住宿、停车，总共两万八千五百元，还有些其他费用，大数三万元。”
他顿了顿，手指在预算单上敲了敲，继续说：
“三百人平摊，每人将近一百元。家里没去的，每人补贴一百元，三百人就是三万元。总的福利费开支六万元，绰绰有余。没超八万元的预算底线，没问题。”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都频频点头。主管生产的梁有福副厂长先开了口，他皱着眉，语气带着点无奈说：
“这么说，生产上的人是去不了了？不停产，我和生产科的兄弟都得在厂里盯着。”
汪海枫副厂长也跟着叹了口气，他揉了揉眉心，苦笑着说：
“我们销售科也一样，市场维护、开发、回款，哪样都不能断档，只能领补贴了。”
曹厂长轻咳一声，眨了眨双眸，语气郑重地说：
“你俩说的是实话，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辛苦你们了，生产得保证供应，销售得保证不断货。我、山娃和王知青副厂长一起去，技术科和办公室能去，销售内勤、库管员都得留下。供应科张东星科长得开双排座当司机，必须去，但家里的原辅材料供应得安排好。海枫！这事儿你跟他交代清楚。”
汪海枫点点头，回答道：
“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跟他说，安排好负责供应材料的业务员。”
接下来，大伙又讨论了报名登记、安全注意事项等杂事，窗外的天渐渐沉了下来，厂区里的机器声也弱了些。直到半夜，会议室的灯才熄灭，众人打着哈欠各自散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烟味和茶水味，而塑料厂的北戴河之约，也在这夜色里，悄悄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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