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人吃茶聊得兴起，忽觉脸上有丝丝冰凉。
下雪了。
半夏心中微动，喊来大麦儿和小冬儿低语吩咐。
半个时辰后，便在堂屋摆上了暖锅，还有各样蔬菜。
雪粒变雪片纷纷落下，将院中铺上了薄薄一层银色。
众人进屋，暖锅热气腾腾，驱散身上的寒气，好舒服。
小公主惊奇地看着暖锅，“这是什么？”
“羊蝎子暖锅，吃完再涮菜，解腻。”
半夏招呼三人坐下，“还差一个人，再等等。”
正说话间，便有人进屋，带进几片雪花。
“有暖锅无酒，怎么行？”
就见苟红玉抱着两坛酒进来，后面跟着的小冬儿和另一个伙计也抱着酒坛。
几人起身接过酒坛，五人落座。
半夏又招呼大麦儿和小冬儿一起吃，可大麦儿推说还有事，拉着小冬儿便走。
小冬儿被大麦儿拉走，心中不忿。
“麦姐姐，姑娘留我们一起吃，为何要走？多好的机会，还能结交公主。”
大麦儿一怔，笑着敲了小冬儿的额头。
“傻丫头，人贵自知，姑娘待我们不以出身论，可我们得明白，我们的一切皆因有姑娘，不是同桌一起吃饭，便能认识公主的。”
看着小冬儿不太认同的模样，大麦儿继续耐心解释。
“咱们如今的日子，比京城官宦人家的婢女好太多了。”
“那是你，不是我。”
小冬儿不想再和大麦儿说，扔下话便跑出曦草堂。
大麦儿疾步跟到曦草堂门口。
“这么大雪，你去哪里？早点回来。”
“这丫头怎么了？”
大麦儿喃喃自语，看着落下的雪花，似乎越来越密集。
还是不放心，喊来一伙计，让跟着小冬儿，尽早回来。
她得核对今日账册，再查看一下库房的药材。
下雪后，病人定会增多。
大麦儿听到后院中，隐隐传来的朗朗笑声。
真好，姑娘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半夏的确开心。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羊蝎子暖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特意不关屋门，那香味夹杂着丝丝凉意，还有红玉带来的桂花酿。
半夏举杯，四人也纷纷举杯，同声道：“今夜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小公主喝得猛，被呛的眼泪哗哗流。
可心里欢喜，从小到大，第一次这般肆意畅快。
这一切都是因为认识半夏姐姐。
半夏提议让大家一一介绍自己，说出自己的心愿。
小公主要第一个说，她想到那个少年将军，乘着酒意。
举杯道，“愿我遇良人，得偿所愿。”
凌霄也被小公主的坦诚感染，动情道。
“凌霄这半年在曦草堂学了不少本事，也见多了生死，才知人间疾苦四个字的不易。”
她的声音哑了许多，“生活多艰，可我有半夏姐姐，有朋友，有曦草堂，便足矣，我要帮姐姐把曦草堂开遍江南。”
“红菱姐姐，你呢？”凌霄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催促身边的红菱。
红菱正在吃羊蝎子，煮烂的羊蝎子刚刚好。
见众人都在等着她说，便匆匆擦手，端起酒杯，先喝酒再说话。
这是红菱的风格。
“我的心愿很简单，继续精进医术，还想有个家，有没有男人无所谓，但是想有一群孩子。”
红菱说完爽朗地笑起来，她这个逻辑把自己都逗笑了。
没男人，哪来的孩子。
半夏听闻，没说什么却能理解红菱的想法。
几人互相推搡着开红菱的玩笑。
半夏的眼眶湿了，眼前这一切让她有点恍惚。
仿佛又回到当年刚上大学时候，宿舍姐妹偷摸围在一起煮火锅喝酒聊天。
红玉的话把半夏拉回现实。
半夏一直有收留那些无父母或者被父母卖的女孩子，在城外的庄子上生活。
有问过这些女孩子的想法，按其意愿培养，其中有一部分愿意习武的女孩子，便有红玉负责教习。
红玉不在意自己那段和离归家的经历，可京城里那些贵女在意，所以红玉大多时间都在庄子上，不回城。
好在父母都支持理解她，这也是她生活的底气。
红玉提及，那些女孩子的武功小有成就，再有一年半载便能护身。
“我的愿望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开心便好，今朝有酒今朝醉。”
小公主听完红玉的经历，好不羡慕，她也想去那庄子上看看，看看那里的人，那里的生活。
四人说完，看向半夏，等着半夏说。
小公主凑到半夏面前，“姐姐的心愿，莫不是和皇兄成婚？”
半夏指指小公主，笑而不语，喝下杯中酒，看着空酒杯。
“这一刻，我是幸福的，我便享受这一刻的幸福，活在当下。”
半夏也不知怎的，说出这番话，看众人看着她，眼神热切，便继续。
“我的心愿是，守护自己，守护自己值得守护的人。”
红菱起身举杯提议，“敬我们自己，敬活在当下。”
酒杯碰撞在一起，笑声在雪中格外清亮。
乘着兴致，拿来笔墨，将心愿写下，一起来到合欢树下。
半夏发现合欢树下似有浅浅的脚印，难道刚才有人在这里？
她心神微动，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身后四人将写下心愿的纸条装进一个小瓷坛里，埋在树下。
四人都有七八分醉意，半夏吩咐大麦儿照顾。
自己推开院门，朝外看去。
一串浅浅的脚印尽头，站着一个人。
玄色的大氅，长身玉立。
半夏心中一热，酒意有点上头。
缓步走到那人面前，半夏调皮地歪了一下头。
陈佑安将大氅解下，给半夏披上。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一起向巷口走去。
那雪已经积有半寸，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半夏很喜欢踩雪的声音，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再一回头，陈佑安跟在她身后，再看那串脚印。
陈佑安的脚印叠加在半夏的脚印上。
就这样，两人走到巷口，又折返。
这一次，半夏走在陈佑安身后，脚印依旧叠加。
周遭安静的只有雪落的声音，两人都不说话，生怕扰了这份安静。
待到院门口，半夏站定，要解下大氅，陈佑安按住不让。
半夏坚持解下大氅，为陈佑安披上，郑重地绑上漂亮的结。
陈佑安抓住半夏的手，“放心，我知你不想被这个时代淹没，你不会的。”
说完，便转身离去。
半夏眼瞧着那人离开，回味着刚才的话。
很久以来，她都没想明白的事情，被他看穿了。
是的，她不想被这个时代驯化。
（今日是冬至，应景写下羊蝎子暖锅，祝看到的小伙伴，冬至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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