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眼泪浸湿了衣襟,“可……我……我好不容易熬了这么多年,我不甘心,凭什么?”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不到十岁,或是十二三岁的孩子那样。
也是,绝望的年龄停止在了二十岁。
那年,他从职高毕业,冷漠,不近人情,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面下,那颗从未在阳光下跳动过的童真的心一直在萌发,只是他藏的很好,从未有人发现。
来了赌局,他的年龄始终在十三岁到十六岁之间徘徊,哪怕他极力压制那开始躁动的心,可他却还是防不胜防的染上了孩童稚嫩和任性的色彩。
孩童的委屈,是对除父母外所有人都最具杀伤力的东西。
旷野,只回荡着绝望断断续续的哭声。
恶魔共主也伤感起来,蹲下身子,手指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哭吧!哭吧!希望真的不见了,我也该哭的,剩下的时间不管多少,我们都好好过吧!我早不在乎结局了,可现在看来,我到底还是有牵挂的。”
他捋着绝望的头发,“你为什么总想着复仇呢?因为恨他们?恨之入骨,可相比之下,杀了他们,不如让他们临死前也见不到你所谓的回心转意,让他们含恨而终,死不瞑目,这样你不仅仅是报了仇,还活的开心快乐,活成了你想要的模样。你是知道的,精神和灵魂上的崩溃绝望,远比肉体的疼痛更加生不如死。”
“你也看到了,新的赌局里他是多么洒脱,他脸上的笑容不是你奢望了很久的吗?那是发自内心的悲与欢。在那样的世界里,我们何须再如此提心吊胆?我就说这么多了,如果你还是要毁掉那个世界,我想,我也能尽力来帮你一把。”
绝望哭的头晕眼花,抽泣着,双眼红肿,红血丝从眼球的四面八方延伸向瞳孔。
许久,许久,他才说:“把他送回去,记忆消了。”
声音沙哑,同先前的判若两人。
上帝神色不明,低垂着眉眼,沉声道:“嗯。”
临走前,绝望想着,说了声:“对不起”。
……
上江今晚的月亮很圆,小镇也睡得很早,绝望一个人在南山公园想着想了很久。
记忆中有关于贺炎的经历,似幻灯片一样,在他的大脑中一幕一幕的重演着,好像他眼前也能看到一般。
记忆中的他跑着,笑着,也哭着,他有千万种情绪,千万种眸光。
他的声音模糊又清晰,在未发觉间,一字一句都是那样的刻骨铭心,可是回过神来要去仔细听一听时,却是再也找不见了。
隐隐有些许的潜声隔着大海传来。
眼泪泛着月光,映照着最初的一切。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散开了。
从前像沾了水的海绵一样,紧紧包裹着他的心,每一次跳动都要竭尽全力,只是在那个瞬间,那些囚在心底的不甘心和憎恨都冲破了固执的枷锁,从那鲜红跳动的心脏中纷然逃窜。
那之后,绝望消失了很久,久到贺炎都没有察觉到,就连上帝和恶魔共主都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人,有着最初的纯真与惆怅,生命长河涌动的气息冲击着他早已腐朽的心,他好像死了,又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
大殿之上,上帝看着好像脱胎换骨的人,一时间错愕不已,眼睁睁的盯着他看了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谢谢。”
这句话更多的是对恶魔共主说的。
……
“如果有那一天,你们找到了原因,你会继续去念大学吗?”
贺炎问着。
绝望洒脱无比,说:“不念了,我的高中是在职业学校上的,而且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学,我都不打算念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圆梦吧!我从初中开始就有了厌学的想法,熬了七八年,敷衍也敷衍了,交代也交代了,我谁都不欠。”
“那你要怎么生活?”
没钱,这是贺炎最大的顾虑。
“上帝答应我,一切结束之后会给我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哦……这样啊。
贺炎暗想,不想要手机了,早不想要了,他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如果你能够一直记得我,在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带着你一起走的。”
绝望说。
贺炎的眼睛里仿佛亮起了光,那是……绝望久违了很久很久的。
“嗯,我会的。”
……
贺炎在想,为什么要有一年四季这种东西?为什么一年四季的变化要这么大。
他当然知道这是农民种庄稼和施肥收获的重要依仗,就跟路标一样,但为什么人也要夏天热着,冬天冻着?
迟来的冬雪在所有人的不期望中踹开了紧闭的门,这下好了,上下学的路上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兄弟们,明年见啦!”
“兄弟们,今晚上回去,再见就是二零二二年啊。”
“过年见。”
“过年见啦。”
“祝大家新的一年,吃好,喝好,啊!”
……
公历二零二一年的最后一天,同学们照常“拜年”,并送上新年祝语。
晚自习后,赵晖也跟着给贺炎拜年。
“贺炎,明年见。”
“嗯,明年见。”
当时的一点一滴,早就成碎盘散落各处了,如今也只不过一片一片捡起来罢了。
记忆或许还能编纂,但那感情却是散如尘埃。
小巷的那户人家仍是终年都不会变的“回来啦!吃饭吧!”
故事的主人公也一如既往的厌烦,直至赌局结束时的无感。
……
半夜,十一点多,贺炎睁开眼,在张霞手机传来的“家人们,支持二亮的打个支持”中,悄无声息的穿好衣服,下了炕,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关上,打开大门,轻轻掩着。
披着月色和大雪织成的斗篷,贺炎在小巷中快步穿行,似要去奔赴一场宴会。
……
攀到顶峰,有人已经等候多时。
贺炎舒了一口气,“绝望,新的一年。”
绝望回过头来,目光相接,“嗯,新的一年,贺炎。”
这一夜的月亮静谧,深沉,美得不那么真实。
“世界很大,我们该走遍每个角落。”
希望伸出手,五指修长,虽稚气未退却,也美得过分。
“嗯。”
贺炎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相比之下,他的手就显得小了很多,像个小孩子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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