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般转瞬即逝,短短三日便已匆匆而过。
在这期间,顾鼎臣每天下朝后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往陆子冈的府邸,去查看一下他的情况。
这天,顾鼎臣又如往常一样来到陆子冈府上,刚一进门,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芸宣啊!子冈这几日可有从琢玉房中出来啊?”
叶芸宣见顾鼎臣一脸焦急的样子,心中也不禁有些担忧,但她还是强作镇定地回答道:“顾相,您就别问了,夫君还是和前几日一样,并未踏出房门半步。不过,今日我放在门口的饭菜倒是被他动过了,想来夫君应该是心里有数的。”
听到这话,顾鼎臣稍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忧虑之色并未完全褪去。
他一边在大厅中来回踱步,一边嘟囔着:“这个臭小子,就知道逞强,害得我们这么多人都为他担心。眼看着五日之限就要到了,他也不知道出来给大家报个平安。”
说罢,顾鼎臣一甩衣袖,气呼呼地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叶芸宣见状,赶忙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香茗,轻声安慰道:“顾相,您也别太担心了。夫君他这辈子琢玉从来都没让人操过心,我想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怎么能一样呢?以前他给人琢玉,那些主顾都是些达官贵人,就算到了规定时间没有完成,顶多也就是被人说他技艺不精,对他的声誉有些影响罢了。但这次可不一样啊,他应下的可是皇差啊!要是完不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我还得再去找找苏志皋,看看能不能通过他联系一下朝中的其他好友,再进宫一起去劝劝皇上,看能不能给宽限几日。”顾鼎臣一脸焦急地说道。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桌旁,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喝完茶后,他稍稍定了定神,然后转身迈步朝大门走去。
然而,才走了没两步,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猛地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芸宣喊道:“芸宣啊!你记住,如果那臭小子出来了,你一定要告诉他,让他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安心琢玉就好。这边我和他苏伯伯会再去找皇上求求情的,一定会想办法向皇上求情帮他再宽限几日的!”
叶芸宣微微颔首,美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之情:“顾相,您对我们夫妻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铭记于心。您放心吧,如果子冈出来,我一定会将您的话转达给他,让他专心做事,也让他明白在他琢玉之时,还有许多人在为他忧心忡忡、不辞辛劳。只是,顾相,您屡次进宫面圣,为子冈求情,还望您务必多加小心啊!那些朝中的小人,说不定会趁机对您落井下石、恶意中伤呢。”
顾鼎臣闻听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芸宣啊,你就放心吧。我顾鼎臣如今也算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官位又能坐多久呢?况且,我为官数十载,在皇上那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话语权的。那些在朝中对我心怀不满的跳梁小丑们,还没有能耐能扳倒我呢!反倒是你们,这几日一定要照顾好子冈,别让他太过操劳,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本钱啊。我这就去寻苏志皋,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得赶紧行动起来了。”
话一说完,顾鼎臣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步履稳健地迈步走出大门,他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很快便消失在了街巷的尽头。
就在这个时候,陆子冈正静静地待在琢玉房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枚即将完工的玉扳指上。
他手中的刻刀在玉料上游走,每一刀都精准而细腻,仿佛他与这玉扳指之间有着一种默契,他知道该如何去雕琢它,才能让它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
外界的嘈杂声对他来说就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隔音墙隔开了一样,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那玉与刀碰撞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他内心深处的那份坚定和执着,陪伴着他度过这漫长的时光。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外面,顾鼎臣和苏志皋正在为他这个初入朝堂就敢于接下如此重要任务的年轻人四处奔走,为他求情。
眨眼间,第五天的夜幕宛如一层轻柔的薄纱,悄然无声地笼罩了整个城市。这座城市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然而在陆子冈的琢玉房中,烛光如同一颗微小的豆子,微微地摇曳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微弱的光芒,虽然并不明亮,却给这个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丝朦胧的氛围,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里。
在这片昏黄的光影下,陆子冈那张专注的面庞显得格外坚毅。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沉稳而有力,仿佛他手中的刻刀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中的玉扳指,仿佛能透过玉的表面看到里面的灵魂。
那枚玉扳指宛如一个沉睡中的精灵,静静地躺在陆子冈的手中,等待着他的唤醒。
而陆子冈手中的刻刀,则如同魔法棒一般,在玉面上轻轻游走。每一刀都精准无比,没有丝毫的偏差,仿佛他能与玉扳指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
随着时间的推移,玉扳指在陆子冈的巧手下逐渐苏醒过来。它原本粗糙的表面开始变得光滑,原本模糊的线条也逐渐清晰起来。在烛光的映照下,玉扳指散发出一种温润的光泽,宛如夜空中的明月,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扳指上的骏马逐渐变得栩栩如生。它的每一根毛发都被刻画得如此流畅而生动,仿佛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那骏马的姿态更是令人惊叹,它昂首奔腾,四蹄腾空,仿佛要冲破这玉质的牢笼,去追寻那无尽的自由与奔放。
此时的陆子冈却早已疲惫不堪。他已经连续数日没有合眼,双眼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但他的双手却依然稳稳地握着刻刀,没有丝毫的颤抖,仿佛这玉扳指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就这样,陆子冈一直坚持到了第六日的清晨,他终于完成了这件堪称完美的作品。
当清晨的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如金色的利箭般射向大地时,陆子冈终于完成了他的杰作——一枚经过精心抛光打蜡后的玉扳指。这枚玉扳指宛如沉睡中的美人,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陆子冈小心翼翼地将这枚玉扳指捧在手心里,仿佛它是一件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玉扳指的表面,感受着那细腻的质感和温润的温度,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和满足感。
这枚玉扳指名为“百骏扳指”,它的表面虽然仅仅只雕刻了三匹马。但每一匹马都仿佛在奔腾跳跃,充满了生命力,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玉扳指中跃然而出。这不仅是陆子冈数日心血的结晶,更是他对琢玉艺术的极致追求的体现。
“总算是幸不辱命啊!”陆子冈喃喃自语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他不禁想起了这几天来夜以继日的辛苦劳作,以及面对如此高难度的作品时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这下应该可以不用掉脑袋了吧!”他苦笑着说道,然后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一头栽倒在了琢玉房的工桌之上。
……
与此同时,另一边朝堂上却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可怕。
嘉靖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他的目光默默地扫视着下面的众臣子,没有人敢抬头与他对视。
过了一会儿,嘉靖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吕芳近前来。
吕芳赶忙快步走到嘉靖皇帝身边,躬身听命。
吕芳弓着身子,脚步轻缓,小心翼翼地走到嘉靖皇帝面前,轻声问道:“爷,您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嘉靖皇帝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他看着吕芳,缓声道:“今日早朝,你可曾见到那陆子冈前来?”
吕芳心头一紧,赶忙躬身回答道:“回爷的话,照常理来说,陆子冈这样的玉匠是没有资格上朝的。”
嘉靖皇帝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冷哼一声,说道:“这是什么话!朕不是让他五日之内雕刻好扳指吗?今日五日期限已到,他无论如何也应该来复旨吧?难道他还敢抗旨不成?”
吕芳见嘉靖皇帝动怒,心中愈发惶恐,连忙解释道:“爷息怒,玉匠通常归工部管辖,或许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此刻正在工部等候爷您的传唤呢?”
嘉靖皇帝听了吕芳的话,脸色稍霁,他略作思索,点头道:“嗯,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你速速去工部查看一下,如果他确实完成了扳指的雕刻,就让他立刻前来奉天殿见朕。”
吕芳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而此时,朝堂之上,与顾鼎臣对立的那些人并没有因为皇帝没有提及陆子冈的事情而放松对他的打压。他们暗中交换着眼色,似乎在谋划着什么阴谋诡计。
“陛下,五日之前您将一枚玉扳指的雕琢任务交给了玉匠陆子冈,让他在扳指之上雕刻百匹骏马。然而时至今日,五日之期已过,那陆子冈却迟迟未曾露面,想必他自知无法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因而畏罪潜逃了吧?否则,他为何至今不敢现身呢?据微臣所知,这陆子冈与顾相可是忘年之交,关系匪浅呐!如今这好友竟敢违抗圣旨,拒不完成任务,甚至还畏罪潜逃,这等行为实在是罪大恶极!臣恳请陛下严惩顾相,治他一个识人不明之罪!”
与顾鼎臣素有竞争关系的夏言,眼见着这个大好机会,岂会轻易放过?他当即便站了出来,言辞犀利地向嘉靖皇帝进言道。
顾鼎臣看着眼前这位在自己上台后被降为次辅的夏大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意。
他眉头紧蹙,正欲开口反驳,却突然被嘉靖抬手打断。
“夏大人,你这一番话,看似是在指责顾相不识人,可在朕听来,你这分明是在责怪朕识人不明啊!”嘉靖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夏言一听皇帝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
他慌忙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般,颤声道:“微臣不敢,微臣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陛下圣明,陛下恕罪啊!”
“哼!”嘉靖冷哼一声,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他紧紧地盯着夏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说你没那个意思?可这陆子冈明明就是朕亲自召进宫的,也是朕让他五日之内完成那白骏扳指的。所以,你说这话到底是何意啊?”
嘉靖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夏言的心脏。夏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夏言一边不停地磕着头,一边惶恐地说道:“皇上明察啊!皇上明察啊!臣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啊!臣只是担心那陆子冈未能按时完成皇上的嘱托,从而耽误了皇上的大事啊!”
“好了,好了,你且起来吧。”嘉靖挥了挥手,示意跪在地上的夏言起身,“此事尚未明了,不可妄下结论。”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朝堂上的大臣们都静静地站着,没有人敢出声。
嘉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他的眼神犀利而深沉,仿佛能看穿每个人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嘉靖继续说道:“朕既然给了陆子冈五日之期,便自会等他到第六日。今日便是第六日,若他真能今日完成此等佳作,那不仅是朕之幸事,更是我大明之幸事。”说到这里,嘉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色。
然而,他的语气随即一转:“但若他未能完成,或是胆敢抗旨,那朕也绝对不会姑息。”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最后,嘉靖看向一旁的小黄门,吩咐道:“来人啊!立刻差人去陆子冈的府邸看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黄门听到皇帝的召唤,连忙应声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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