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啥也没说，放下手里的火钳子，迅速朝院里走去。过了一会儿，赵母满面喜色地回来了。
“老头子，小洛八成是有了，一会儿吃了早饭让家伟带她去镇上卫生院检查一下吧。”
“唔，好咧，好咧。赶紧弄饭，让他们早点吃了早点去。”
老族长把烟杆子往火塘边的石板上磕磕两下，眯眼笑着说。那皱皮垮塌的眼皮完全盖住了眼睛，可盖不住他满脸的喜色。
“我不能去，我去了要是遇到熟人怎么办？我还没有离婚，我有老婆孩子呢，被人说出去可就麻烦了。”
赵家伟脸上没有喜色，也无忧色，只有些茫然和复杂的神色混合在一起。
老族长说：
“哦，那倒也是。那就给你二姐打电话，让她带小洛去检查。”
老族长把烟杆装进烟袋里，接着道：
“准是有了，错不了。你也抓紧时间把那边解决了，我们好顺顺当当地等着抱孙子。”
“怎么解决？安宁也怀了，是男是女还不清楚呢。就听神婆一面之词也不稳当，万一生下来偏偏是个儿子呢？到时候你们肠子都悔青。现在还不是提离婚的时候，等孩子生下来看情况吧。”
听到老族长让自己把跟安宁的婚姻“解决掉”，赵家伟心里是百般不答应的。
老族长也没有逼迫赵家伟，嘴角挂着微笑，眼睛盯着火塘，不说话，但他眼里却十分有神。好像是对一切的事情都早有算计，胸有成竹的样子。
下午，二姐和小洛从镇上回来了。晚餐的饭桌上，大家传递着一张孕检单子，挨个儿看着，欢声笑语随着那张单子洋溢在餐桌上。
唯有赵家伟笑容僵硬，比哭还难看。他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他要做很多自己不愿做的事，或者还没有想好做的事。
但是他感觉自己将不得不做，他感觉自己无力抵抗，抵抗的决心也不十分强烈。他的意志在摇摆。
尽管他知道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他也明了自己将要做出怎样的取舍。这种状态令他烦恼不已。
再说了，他好像习惯了家人替他安排一切了。虽然，这些年因为安宁，他变得有些不再顺着家人，但就是因为这些小小的坚持己见，他觉得已经够对不起家人了。在他心里早就对家人产生了愧意。
于是，眼下他对家人的安排难免变得半推半就起来。
小洛怀孕，赵家伟实在分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安宁如果生不下儿子，不仅赵家迟早容不下她，他自己也会成为赵家罪人。安宁年龄也大了，以她那身体素质，生二胎是一件几乎无望的事儿。
可按照眼下家里人的意思，他必须得离了安宁，娶小洛为妻。
这在他心里是万般不愿意的事，一想到他和安宁终将会离婚，各走一边，再无瓜葛，他心里生起千般不舍来。
但是，当着小洛的面他什么也不能说，他倒不在意会不会伤了小洛的心，是家人不允许，不会放过他。
中午，二姐关切地让小洛去房间里午睡一下，她说孕妇要多躺着，特别是头三个月。
待到小洛听话地回房休息后，赵家伟逮着机会对家人们说出了自己意见。
“我不能说离婚就离婚，安宁还怀着我的孩子呢，这样对待她，我……我做不出来，太过分了。再说了，怀孕期间是不准离婚的，除非女方坚决要离，而且还得有充分的理由。”
“龟儿子，你不离婚人家小洛怎么办？人家已经怀了咱老赵家的骨肉。你那媳妇儿怀的是姑娘，对老赵家有什么价值？你想过咱老赵家怎么办吗？你让我和你妈死后有什么脸面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
“是啊，家伟，这把年纪了你连个根都没有给赵家留下，你不觉得愧对赵家，愧对父母吗？连我这个当姐的都看不过去了，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就不管不顾赵家的香火呢？你醒醒吧，一个男人，你的主要任务就是传宗接代，你还在这里把心思放在小情小爱这些玩意儿上，你好意思吗？”
赵家伟被父亲和二姐一席话说的无以反驳，心里纵使堵得慌，可是两头为难，实在难以抉择。
大姐见家伟语塞又纠结，满脸阴云，愁眉不展，语重心长地道：
“家伟，不是我说你，你对安宁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想想一个女人这么多年都不生一个娃给你，你还一直好吃好喝的把她供着，够意思了。这要是在别人家，哪容得下这种事情？早离了。”
“可是，安宁还怀着孩子，这样大肚嘛哈的，叫人家离婚，怎么说的出口，怎么做得出来？再说了，谁也不敢肯定她怀的一定是个姑娘，万一要是儿子呢？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即使离婚，也等孩子落地再说吧。”
赵家伟很是头疼，但他实在没有勇气离婚。能拖一时拖一时，他的妻子是安宁，安宁是他的妻子。
“都说了她怀的一定是姑娘，错不了，你没经验，这些生过娃的妇人都有经验，一猜一个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的。”二姐说。
“你们那个经验也不是没有出过纰漏，二叔家小东媳妇儿你们个个都说人家怀的是儿子，结果呢，生出来是个丫头。这个咋说呢？反正我只相信医院的检查结果，可惜，现在的医生都不肯说实话。唉……”
一想到医生打死也不肯告诉他孩子的性别，赵家伟简直郁闷至极。
二姐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
“对了，街村的‘王芳诊所’王医生看这个就很准，咱去找她。王芳以前是计生服务站的，在这方面比正规医院的医生都有经验，听说她检查过的是儿子还是姑娘百分之百的准确，从没有出过差错，就是要花点代价，不然她还不会轻易给谁做鉴别呢。”
赵家伟一听医生可以做胎儿性别鉴定，还是计生服务站的医生，那应该错不了，情绪有些小兴奋，他一直想做胎儿性别鉴定，因为他也想生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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