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城市像被抽干了生音的躯壳。整座都市仿佛陷入了一场漫长的窒息,连风都带着铁锈味,吹得人脊背发凉。路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投下昏黄的光圈,像是一个个困倦的眼,半睁半闭地窥视着这个即将沉入黑暗的世界。林晚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写字楼,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裂缝里。
风卷起她大衣的下摆,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裹紧外套,指尖触到包侧的小十字架挂饰——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说是能辟邪。她一向不信这些,可今晚,心里莫名泛起一丝不安。
“m27路,末班。”她看了眼手机,轻声念道,像是在确认某种现实的存在。
公交站台孤零零地立在街角,像一座被遗忘的墓碑。铁皮棚顶锈迹斑斑,边缘翘起如腐烂的皮肤,玻璃碎了一角,裂纹蛛网般蔓延,映出她模糊而扭曲的脸。站牌上的线路图早已褪色,墨迹晕染成一片混沌,仿佛被人用指甲反复刮过,又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啃噬过。林晚低头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五十二分。还有三分钟。
远处,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轮胎碾过积水,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的某种生物。车身漆黑,不是普通的黑,而是那种吞噬光线的、近乎虚无的黑,仿佛它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车头没有线路编号,只有一块电子屏,上面跳动着两个字:“运行”。那字迹忽明忽暗,像是挣扎着不肯熄灭的残魂。
车门“嗤”地打开,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锈与潮湿纸张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车内灯光惨白,照得座椅泛青,像停尸房里的尸体。林晚犹豫了一下,脚却像被什么牵引着,还是踏了上去。刷卡机“滴”了一声,清脆得刺耳,可屏幕却显示:“余额不足,请投币。”她皱眉,明明卡里还有两百多。
“上来就别啰嗦。”司机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喉咙,“这趟车不收钱。”
林晚怔住,正要开口,司机突然转过头——那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眼皮低垂,嘴角僵直,皮肤泛着蜡质的光泽,像是被缝合过的蜡像。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瞳孔几乎看不见,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哪怕他刚刚明明转过了头。
她慌忙走向后排,心跳如鼓。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包带。车上已有六名乘客:穿校服的少年低头玩手机,屏幕幽光照亮他苍白的脸;戴口罩的女人抱着黑色布包,指节发白,像是死死攥着什么;穿西装的男人闭目养神,领带歪斜,脸色青灰;一对老年夫妇并肩坐着,眼神空洞,嘴唇微微开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还有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赤脚踩在座位上,脚底沾着泥,湿漉漉的,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仿佛在等什么人。
林晚数了数——七个座位,七个人。可她记得,自己明明是第七个上车的。
车启动了,没有报站,没有广播,甚至连引擎声都异常安静,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细微摩擦。窗外的城市开始后退,但奇怪的是,熟悉的街道竟渐渐变得陌生。路牌上的字扭曲如虫爬,笔画断裂,像是被火烧过;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熄灭的顺序是从远到近,仿佛黑暗正从尽头涌来。
她掏出手机想导航,却发现信号全无。地图加载不出来,时间停在了23:59,秒针凝固不动,像被钉死在那一刻。
这时,穿校服的少年突然抬头,盯着她,眼神空洞却锐利:“你不该坐这班车。”
“什么?”林晚问,声音有些发抖。
少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把手机屏幕转向她——相册里全是同一张照片:一辆漆黑的公交车,车身上写着“m27”,但车牌是一串乱码,像是随机生成的符号。拍摄时间显示:三年前。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三年前?那会儿她还在外地读研,根本没见过这辆车。可更诡异的是,照片里的站台,正是她今晚下车的地方。而那个位置,三年前根本还没有建站。
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发现车正驶过一片荒芜的工地,钢筋骨架裸露在外,水泥板断裂,野草疯长。可这里……本应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白天人潮汹涌,夜晚霓虹闪烁。她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这里,怎么可能变成废墟?
她忽然发现,窗外的影子不对劲——每个人的影子都比本人高出一头,且动作滞后半拍,像是被什么力量拉长、扭曲。而她的影子……没有脸。轮廓清晰,身体完整,唯独面部是一片空白,像被刀削去了一样。
冷汗顺着脊椎滑下。
车灯忽明忽暗,每一次闪烁都让车厢陷入更深的黑暗。就在一次短暂的熄灭后,她瞥见司机的后脑勺上,浮现出一行细小的文字,像是用针刻上去的,歪歪扭扭,血迹未干:
“第七人,将唤醒终点。”
林晚死死攥住包带,指节发白。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童音,像是从座椅缝隙里钻出来的:
“姐姐,你坐的是空座七号。”
她猛然回头——红裙小女孩正冲她笑,嘴角咧到耳根,嘴里没有舌头,只有一片猩红的肉洞,像是被人生生剜去。
车厢骤然安静。
穿校服的少年消失了,座位上只剩一部手机,屏幕还亮着,照片翻到了下一张——是林晚自己,站在站台边,低头看表,拍摄时间:三年前。
戴口罩的女人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焦黑溃烂的脸,眼眶空洞,鼻梁塌陷,像是烧伤多年未愈。西装男人睁开眼,瞳孔是纯黑的,没有眼白。老夫妇同时转头,脖子发出“咔”的一声,像生锈的齿轮转动。
小女孩赤脚跳下座位,一步步向她走来,脚印留下暗红的水渍,腥气弥漫。
林晚想逃,却发现门已消失,窗户也变成了实心金属板。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机屏幕依旧定格在23:59,可包里的十字架挂饰,不知何时化作了一撮灰。
车继续前行,驶向未知的终点。
而她终于明白——
m27路,从来就没有终点站。
它只负责接送那些,本就不该活到明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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