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婷在两家父母见面前，先去了趟石磊家，算是对石磊上她家的回访吧。
石磊父母、两个哥哥和嫂嫂、弟弟妹妹都在家迎接她，这让她有点手足无措。她是最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的，不会说场面上的客气话，又不懂规矩和礼数，只有尽量少说话，以防言多必失。好在石磊妹妹石梅她已经认识，她混在那拨学生里面听了她10天的课，提前在她父母面前说了郭婷婷很多的好话。
大家寒暄一阵之后，石磊母亲和两个嫂子进厨房做饭去了，剩下男人们坐着喝茶聊天。她坐在那儿很不自在，因为是第一次上门，还没熟到可以跟着去厨房帮忙，跟他父亲和兄弟们也没啥好说的。她在桌子下面踢了石磊一脚，他心领神会，悄悄握了一下她的手，冲西厢房喊道：“梅梅，出来。”
石梅应声跑了出来，“石老师，什么事啊？”
“笨蛋！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利用。快，带郭老师到你房里去，让她给你辅导辅导。”
石磊家是三间很旧的房子，还是土墙，西厢房里开了两张床，大床紧靠北面，应该是他父母的床，小床靠西南角，应该是石梅的床，南面的窗下放着一张很旧的条桌，就是她看书学习的地方了。两张床之间横着拉了一根铁丝，一床打着补丁的旧被面搭在上面，应该是晚上睡觉拉起来起隔断作用的。此时，窗户开着，但窗帘拉上了，风不时掀起窗帘的一角，把灿烂的阳光送进来，也把食物的香气和石磊母亲与两位嫂子的谈话送了进来。
石磊大嫂问：“妈，你这个三媳妇怎么样？”
“才看一眼，哪知道？模样只能算周正，没星星好看，也没星星会说话，愣头愣脑的。”
石磊大嫂说：“人家是大学生，说的都是外国话。”
石磊二嫂说：“跟老三站在一起矮了点。”她自己的个子很高。
石磊母亲说：“不管他，他自己愿意的，是好是坏以后怨不得我。要死要活的要退婚，我还以为会给我们带一仙女回来呢。星星妈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埋怨我的，自己生的儿子都做不了主。好在星星嫁的好，那个男的有钱有势，家里住着楼房，出门有轿车接送，还对星星好，穿金戴银的，捧在手心里疼着呢。”
石磊大嫂说：“这也怪不得我们家，老三不是答应和她结婚了吗？是她自己反悔的。”
石磊妈说：“他那也叫答应？心不甘情不愿的！”
婆媳三人说话的嗓门都大，虽然有意识地压低嗓音，但她和石梅在房里还是听的清清楚楚。因为厨房和正屋也就隔了几步远。
石梅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跑出去捂住她妈和她嫂子的嘴巴，她掀起窗帘要说话，被她拦住了，“嘘，别出声。”她安慰道：“没事。我是第一次过来，被评头论足很正常的。”
“郭老师，我妈和嫂子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在意啊。”
“真的没事。看书！”她拿了一本英语练习册翻看着。这时，一声汽车的喇叭声传来，听声音，应该是停在石磊家门口了。
郭婷婷问石梅：“你家来客人了？”
石梅把窗帘掀开一角，看了一眼又赶忙放下，慌里慌张地说：“不是，不是，不是到我家来的。”
郭婷婷从石梅的表情猜到可能是韩星星回来了，便问：“是韩星星吗？”
“是。”石梅的脸又红了。
郭婷婷笑笑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看书。
韩星星在屋外大声说：“大妈、大嫂、二嫂，过年好！忙着呢。大妈，给你拜年了，这是你爱吃的点心。”
“哎吆，留给你妈好了。”听得出石磊母亲有些慌张，但还是很高兴的。
“有，还能少了我妈的？我先回家去，不然我妈又得说我走错家门了。”她说完留下一串欢快的笑声。
“星星，过来吃饭啊。”石磊母亲的声音发虚，应该只是客套，不是真心邀请她吃饭。
“哎。”韩星星答应的脆生生的。
郭婷婷正在想着韩星星和石磊母亲的对话，石磊大嫂开始埋怨起婆婆了，“妈，你糊涂啦，今天怎么能请她过来吃饭？”
“我还不知道？人家好心好意来给我拜年，我总得说句客气话吧？”
“你客气，她可不客气，要是她知道了，说不定真的过来搅局。她什么事做不出？”
“真的过来就添副碗筷，冤家宜解不宜结。不会的，她都结婚了，还搅什么局？”
这时，石磊进屋来，石梅趁机溜了出去。石磊没有说话，坐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她起身坐到凳子上。
他歉意地笑笑，“婷婷，别介意。她就是从来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如果待会她过来吃饭，你就装着视而不见。”
“那么大的活人，怎么视而不见？”她笑着问。
“反正你不管她，你是主人。”
“我能不能做主人，还难说呢。”她想起他母亲的话，心里有点伤心。她虽然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但并不是令主人满意的客人。
“婷婷，别……”他又抓住她的手。
她笑笑，“没事，逗你呢。你出去，别待在这儿。让石梅进来。”第一次上门，她不想给他家里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中午，韩星星没有过来吃饭，但吃完饭她还是捧着茶杯过来了。她的长辫子已经换成了大波浪，戴着金耳环金戒指，金项链也特意放在毛衣的外面，黄灿灿地闪着光，身上是一件墨绿色呢子长大衣，里面是大红的毛衣。可能是因为她皮肤好，这身行头穿在她身上还行，没觉得太过艳俗。郭婷婷请她坐，她却一直站着，可能是怕弄脏大衣，也可能是因为冷。
郭婷婷看她不停地跳着脚，喝着杯子里的热水。
韩星星说：“石磊，你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石磊没好气地说：“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郭老师，我上次去找你，虽然冒犯了你，可你今天上门了，那我也没冤枉你，我俩算扯平了。石磊，你俩都是国家干部，以后求得着的地方可得帮忙，别记仇啊。”
石磊冲过去可能想赶她走，被郭婷婷用眼神制止了。
郭婷婷不知道韩星星是真的拿得起放得下的大度，还是故意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搅局姿态？但她不喜欢她的嚣张和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对自己说要平静，给她羞辱一次，不能再被她羞辱第二次。她笑着说：“不会的，没有什么好记仇的，谁还没有失误的时候，况且，你哥哥已经向我道过歉了，我早就忘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好，你坐，我陪石梅做作业去。”说完转身进屋去了。
“好了，大过年的，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星星，坐，吃点瓜子。”她听到石磊大嫂说。
“大嫂，你这个弟媳还蛮厉害的。石磊，终于被管住了吧。”韩星星继续若无其事地在说笑。
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谁不害怕啊。郭婷婷觉得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和她过招自己只能甘拜下风。
石磊送她回去的路上，再次和她解释，让她不要介意，说韩星星就是那样一个人，说话从来不过脑子。
她说：“没事，不就几句话嘛！不过，我总算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她结婚了。”
“不说这个了。”石磊有点不好意思。
他俩站在路边等车，郭婷婷看他很不舍的样子，她心里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她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你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正说着车子在她身边停下，因为是春节，车上人很多，她挤上车，想回身看他一眼都不能。不过，她在脑海里想象着他应该在目送着车子离开，很深情的样子吧。她这样一想，情不自禁地乐了，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到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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