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御驾回京，途径护国寺。
“停——”
队伍停了下来，高大的帝王车辇正好停在前往护国寺的山道口，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马蹄不安的晃动着。
禁军统领赵鸣纵马上前，高呼：“陛下有旨，改道去护国寺！”
最前方的帝王仪仗改了方向，转头朝着护国寺的方向而去。
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冲上云霄，仿佛是什么信号一般，此声一出，数不清的乱箭便朝着队伍围了上来。
赵鸣举着长刀：“有刺客！保护陛下——”
刀箭相接，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之下，总有护卫力所不及之处，末尾的马车内，谢珩拉着姜清往后一躲，任由利箭穿过车壁。
“别怕。”
姜清十分镇静：“殿下，我不怕，保护陛下要紧。”
他朝身侧看了一眼，本该坐在御辇里的谢微，此刻正和他们挤在这狭窄的车厢里，倒不显慌乱，反而十分冷静的闭着眼睛。
为了将刺客引去前面，这辆马车周围并没有太多护卫，但是因着破旧的外表也并不引人注目，谢珩一手握着剑，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脚步声全都朝着御驾而去，谢珩提着剑弯腰起身：“你和父皇就待在里面，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来！”
“殿下……”姜清很想和他一起去。
谢微忽然抬手拦着他，姜清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珩离去。
谢微抬眸看他，眼神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倒是很在乎你。”
姜清一愣：“殿下也很在乎陛下您。”
谢微哼一声：“那方才他怎么不护着朕？”
那还不是因为箭刚好朝着他的方向么，他们一开始是面对面而坐，要是谢珩不拉开，姜清必然要中箭的。
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姜清思来想去也不知该作何解释，眼神忐忑地看一眼谢微，不曾想却是和对方的目光遇上。
谢微忽然笑了声：“瞧你这点儿胆量，这就怕了？”
姜清一愣：“您没生气？”
谢微摊摊手：“在你看来，朕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陛下当然是讲理的，要是方才那箭对准的是陛下，殿下肯定会以身护您。”
谢微笑了声：“罢了，终究你才是陪他过一辈子的人。”
姜清一愣，“一辈子”这三个字他之前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就这么被人说了出来，他还是有一种心口发烫的感觉。
“陛下不嫌弃我么？”姜清有些忐忑地问道。
谢微看他一眼，并不介意他的自称：“嫌弃你什么？”
“我是个男子，寻常人家的男妻，地位低下，比妾还不如。”
谢微反问：“我们家是寻常人家？”
姜清一愣，连连摇头：“自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谢微靠在车壁上，他身着一身素色衣衫，不像个皇帝，倒像是仙风道骨的隐世高人，“珩儿喜欢，朕有什么办法？”
姜清忽然觉得，永昌帝并不是真的忌惮太子殿下，或许是殿下误会了什么，才会有一开始娶男妻的闹剧，不过他现在却觉得这场闹剧正好，要不是这样，他现在还不能和殿下在一起呢！
外面的混乱并没有影响到谢微，他只是有些疑惑，姜清这样一个柔弱之人，面对生死竟然也如此无畏。
“你知道吗？现在很危险，但凡有一个刺客上来，朕和你都得死。”
姜清不假思索道：“我一定保护陛下，只要我活着，您一定不会有事！”
谢微看他眼神明亮，一片坦诚，并不是那等巧言令色之辈，心里对他也多了几分喜爱。
“你不怕死么？”
“我当然是怕的，要是死了，就见不到殿下了。”姜清顿了顿，“可是书上说，君子死节，陛下是明君，我若为护您而死，那就是大义，为了大义而亡，我便可以不怕。”
谢微愣了片刻，在他看来姜清只不过是谢珩护在羽翼之下的金丝雀，未曾想他也是个心怀大义之人。
但显得他浅薄了，谢微笑了笑：“珩儿眼光倒是不错。”
姜清怔了下，这是陛下对他表示认可了吗？
心下激动，恨不得立刻提着剑出去，将刺客的头颅献给陛下。
……
“父皇，叛贼李巡已经拿下。”
外头响起谢珩的声音，姜清连忙推开马车厚重的帘子：“殿下，你没受伤吧？”
谢珩微微摇头：“没有。”
姜清侧过身，谢微从后面出来，站直了身子后，看到李巡被人押着跪在地上，身上染了不少血，脸上也被划了一道。
他的人全都倒在地上，断了气，四周弥漫着血腥气，临喜快步跑过来，递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掩住口鼻。
李巡目露不甘：“你竟躲在后面，看来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方才他的人费尽力气才靠近御辇，没想到等人上去之后，发现里头竟然是空的，回头又看到顾平带来三大营的人，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那时李巡就知道，自己败了。
谢微目光毫无波澜地看着他：“朕对李家不薄。”
李巡忽然笑了起来：“不薄？唇亡齿寒，等你拔除张家以后，这朝堂还能有我李氏的立足之地？”
谢微气定神闲地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李巡最恨的就是他这副样子，当年也是这样，端着清高雅正的姿态，就骗走了张婉。
“你对朕的恨，不仅是因为这个吧？”
李巡一愣：“成王败寇，不必再说别的。”
谢微眸光动了下：“你对她倒是情真意切。”
姜清默默跳下车去，站在谢珩身边，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
李巡忽然泄气，失魂落魄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为难她。”
事到如今，想要活命已经是不可能了，只求死得痛快。
谢微冷眼看了他最后一眼，对着谢珩道：“按律查办吧。”
谢珩道：“是，儿臣遵旨。”
谢微转头上了御驾，谢珩跟了过去：“父皇，请改道去灵云寺，儿臣已经准备好了戏台子。”
谢微一愣，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看你爹的笑话，真有你的。”
“儿臣可不敢擅作主张。”谢珩微微低头。
谢微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在临喜的搀扶下上了御驾。
谢珩对着赵鸣道：“赵统领，改道去灵云寺。”
赵鸣拱手道：“是。”
谢珩带着姜清走向太子专属的车辇，姜清有些不放心：“陛下同意去灵云寺了吗？”
殿下可别因这事，反而受了责罚。
谢珩道：“他没反对，就是同意。”
姜清了然地点点头，原来还能这样。
“去灵云寺做什么？”姜清问道。
谢珩神秘一笑：“还记得当时在灵云寺外遇见的那一波人么？”
“其中一人就是方才的李巡。”姜清记性好，谢珩一说他就想起来。
“嗯，我之前一直疑惑，李巡为何非要亲自去送她，明明这样很容易暴露，现在看来……”
谢珩话音一顿。
姜清随着他上了车辇，追问道：“现在看来怎么样？”
“他是在挑衅父皇，明知是死路，还非要走。”谢珩眸色动了下，似是感叹般，“他是有多恨李家啊……”
谋逆叛乱，行刺君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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