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到电子厂，
庄超英早早地，眼巴巴地等在外面。
夏天晚上的风扇呜呜地吹。
卧龙凤雏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门边。
好动的果果到了这里，似乎也蔫巴巴的，乖巧地躺在林栋哲怀里。
赶美媳妇儿上前，“哟，这就是果果吧，看着真好看，跟年画娃娃似得，真有福气啊。”
她伸手去想抱果果，
林栋哲有些尴尬，也不好拒绝，只能将果果轻轻放在她怀里。
果果到了赶美媳妇儿怀里，也不哭，
含着自己白嫩嫩的手指，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庄奶也新奇，
“赶美媳妇儿，给我抱抱，这孩子像桦林小时候呢。”
庄奶说完，
看了一眼向鹏飞。
她企图用这种追忆往昔的事，让向鹏飞对她这个外婆生出几分感情来。
后者，则是坐在那里放空脑袋。
向鹏飞看向外面的风景，
蝉鸣吵得人头疼，庄奶说什么，他压根没有听见。
这种聚会，
对他来说，无聊透了。
明明大家都不想彼此，却还要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
似乎这样就真的能让大家亲密无间地绑在一起。
可笑可悲又可叹！
无聊的家庭聚会在索然无味的时候，总会把小孩子们拖出来逗弄暖场。这样的场合如何表现，永远都是孩子们最头痛的难题。
当然，
林予果还没有这种烦恼。
谁会跟一个一岁不到的小孩计较呢。
哪怕，
她在庄奶身上拉屎拉尿，也只会换来一句“童言无忌”。
庄奶对他这种无视自己的神情，感到十分生气。
可是她没有什么可以限制向鹏飞，从前还能用住处和户口来让他听话。
可惜，她自己将这个让别人感恩戴德的机会拱手让出去了。
庄奶一直觉得，
向鹏飞现在对黄玲这么好，是她送给黄玲的，
理应也有她的一份。
滋啦！
林予果刚一到庄奶怀里，
就撒了一泡极大的尿，似乎是从早上就开始憋的了。
赶美媳妇和庄奶身上无一幸免，
大夏天的，两人被浇了个透心凉。
庄奶抱着孩子的手差点将人丢出去，她看向林予果的眼神，一瞬间充满了怨毒。
眼神里，赤裸luo写着“赔钱货”三个字。
林栋哲自从赶美媳妇将孩子抱过去，就一直注意着她。
见此，
他如护爱天使一般，闪电似得窜到庄奶身边，抱过林予果。
林栋哲笑道：“小孩不懂事，阿奶不要跟果果计较啊。”
向鹏飞撇撇嘴，“外婆以前不是说，小孩的尿是香的嘛，肯定不会计较的，，她心里高兴着呢。”
以前，他可没少闻振东振北的尿。
庄奶一噎，
讪笑道：“对对对，小孩的尿不臭，孩子嘛，不计较不计较。”
庄爷拍了一下桌子，“吃饭吃饭，别都傻站着了。”
一家子落座，男人们坐在大桌上。
女人们在小桌上支起一个小桌子。
庄筱婷看着这样的场景，
这是她从前过年的噩梦，
可当她站在成年人的角度审视过去的不可释怀时，
才发现，那不过是大人自己织的牢笼。
等她成为他们其中一份子，或者是比他们站得高，噩梦迎刃而解。
庄筱婷没动筷，就这么坐着。
赶美媳妇和刘桂芬讪笑两声，都低着头吃饭。
庄爷喝了一口酒，“鹏飞，你那电器铺需要人，你让振东和振北去帮忙，请一群小混混干嘛，哪有自家人用起来舒心呢。”
庄爷看了一眼庄超英。
庄超英放下筷子，
呐呐道：“是啊，鹏飞，你就听你阿爷的。”
庄爷继续道：“以后向安就是我们庄家的长孙，虽然是外孙，但我们庄家也不讲究这个，以后啊，他可要好好帮助弟弟妹妹啊。”
刘桂芬摸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是啊，都是一家人，以后可要好好帮助弟弟妹妹。”
“而不是啊，像刚才我和振东去店里，连台洗衣机都不愿意给。”
赶美媳妇笑道：“桂芬啊，你放心吧，你图南哥他们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误会，等会儿你们跟着去拿一台当做彩礼就是。”
庄奶也附和道：“赶美媳妇说的不错，我做主，你等会就去搬一台。”
咔嚓！
咔嚓！
向鹏飞夹了一根拌黄瓜，
在这严肃的环节，嚼得嘎嘣响。
庄奶瞪了一眼向鹏飞，“鹏飞啊，也不急这一时吃，等说完了再吃一样的，管够。”
向鹏飞挑挑眉，
这是在说他饿死鬼投胎？？？
向鹏飞放下黄瓜，
既然不让他吃，那他可就要开始了。
“外婆，那店不是图南哥的，是人家林栋哲跟着一起合伙办的，图南哥没办法做主。”
庄奶张了张嘴，“那都是一家人，栋哲也是一家人嘛。”
向鹏飞冷哼一声，“你们不就是想让林栋哲也变成小舅一家的血包嘛。”
“你们就没想过筱婷以后在婆家怎么立足嘛？你们还是亲人嘛？”
庄筱婷也出声道：
“亲兄弟还是明算账的好，要是阿爷阿奶跟爸，每一次聚会不过都是打着亲情的名义，想要让我们当血包的话，”庄筱婷冷冷地看向庄超英，
“那我想，以后这聚会就不必了聚了。”
庄筱婷抱着林向安，
站起身。
“栋哲，回家。”
庄图南看向庄超英，“爸，振东的房子是你资助买的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
只是他知道自己要是不问，自己心里会一直有一个疙瘩。
此时，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场父与子的较量，悄然展开。
庄超英呐呐点头，“是，振东他没房子就结不了婚，所以我……”
庄图南打断他的话，
指着庄筱婷，“爸，筱婷生产的时候，阿爷阿奶给了一袋蛇瓜，我买房的时候，没要你资助，我结婚的钱是借的。”
“我现在还欠着钱，一万多，每天睁眼就是要赚钱，我现在虽然结婚了，可是我们不敢要孩子。”
“因为养不起。”
庄图南此刻的脑海中，满是李佳站在李家父母对面的影子。
他想，
自己必须要让父亲知道自己的困境，
也必须让他知道自己过得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好，好到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将钱拿出去给别人。
当一个孩子真正直面父亲的时候，
大人称之为——叛逆。
可孩子却称之为——成长，真正有自己独立人格，敢于说不的成长。
庄超英愣了愣，
他显然是没想到庄图南原来在大城市里，过得也不像他表面那样光鲜亮丽。
“爸……爸没想到你，你说你这孩子，你怎么不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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