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你啊！石榴，”
确认无误后，真实的喜悦迅速取代了茫然，他低呼一声，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赶紧将手中的书合上，轻轻放在身边的推车上，快步朝石榴走来。
尽管半年未见，那份见到故人的由衷欣喜，依然清晰地写在他骤然明亮的眼眸和微扬的嘴角。
“我都在这儿看了半本书了，”
石榴合上自己的书，抬起头，脸上漾开温暖的笑意，带着点俏皮的嗔怪，
“你可终于看到我了……裴大管理员，这工作态度，有点不称职啊。万一这会儿有人来借书还书怎么办？”
“哈哈，”
裴嘉楠被她的调侃逗笑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没事，假期里人影都少见。真有人来，他们自然会喊的……”
他的目光落在石榴脸上，笑容温和，
“也就你，一点声息都没有，吓我一跳……”
“那先把书放好？”
石榴作势要起身帮忙整理推车上的书。
“不用不用！”
裴嘉楠连忙摆手，动作带着点急促，
“放着吧，我自己慢慢整理就行。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哪能让你干活……”
他边说边将推车轻轻推到墙边靠好，动作利落。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刚才的话，图书馆门口方向传来一声试探性的呼唤：
“老师？有人吗？还书！”
裴嘉楠朝石榴无奈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看吧”的了然，赶紧应声：
“哎，来了！”
看裴嘉那转身快步走向借阅台，
石榴也自然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带着一丝好奇，落在他忙碌的背影上。
只见裴嘉楠熟练地接过同学递来的几本书，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书脊和扉页有无明显损坏，然后拿起桌上的扫码枪，“嘀嘀”几声轻响，书本信息录入系统，再整齐地码放到一旁待整理的推车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十分熟悉。
“这两本书，假期前就到期了，”
他指着其中两本，语气温和地提醒，
“按规定需要交滞六角钱的滞留费。”
那位同学掏出钱包，翻找片刻，面露难色：
“哎呀，零钱不够……”
“没关系，我帮你看看能不能找开。”
裴嘉楠拉开抽屉，里面零钱也不多。
他刚想说什么，站在一旁的石榴已经自然地打开自己的小包，掏出几个硬币递了过去：
“喏，我这儿有。”
裴嘉楠看了石榴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感激，接过硬币，麻利地完成了收费和记录。
还书的同学脚步声远去，消失在图书馆的寂静里。
裴嘉楠抬头看了眼墙上那面老旧的挂钟，秒针不疾不徐地走着。
“快下班了，”
他轻声说，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
“还有半个钟头，基本不会再有人来了。要不……”
他看向石榴，眼神带着询问。
“不急，”石榴摆摆手，笑意温婉，
“你忙你的，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没什么要紧事。”
“哦，那……”
裴嘉楠略一思索，从借阅台后面麻利地拉过一张凳子，用袖子习惯性地拂了拂椅面，才轻轻推到石榴身边，
“坐这儿吧，咱们聊会儿天，一会儿就能走了。”
他示意石榴坐在借阅台旁边。
“对了，”
石榴刚坐下，忽然想起什么，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嗓音，像在分享一个秘密，
“这儿……可以说话吧？不会吵到别人？”
裴嘉楠被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也配合着放轻了声音：
“当然可以。一楼阅览室还有几个自习的，离得远。二楼嘛，你看……”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静悄悄，空荡荡的，就我们两个。”
石榴也笑了，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是啊，这里静得……甚至有点吓人，你不害怕吧？”
“不怕啊，”
裴嘉楠摇摇头，笑容坦然，“早就习惯了。”
一个轻描淡写的“习惯”，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石榴心湖，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带着点心疼。
她面上不显，只是笑着附和：
“确实，我也觉得这图书管理员的工作挺适合你的，清静，能看书，还能挣点生活费，一举三得。”
“其实平时可不清净，”
裴嘉楠解释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
“尤其是学期末那几天，借书还书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看书……也就现在放假了，人少了，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说到这儿，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石榴，
“对了，放假了你怎么也没回家呢？还在给二姐帮忙？”
“没有，”石榴摇摇头，
“准备回的，明天的火车票。”
“哦，”
裴嘉楠应了一声，随即带着点疑惑和不易察觉的期待问，
“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二姐说，你没回家。正好……我手里多了一张票，”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就想着过来看看，问问你能不能一起回……”
话没说完，看着裴嘉楠身上的图书管理员马甲和他手边待整理的书籍，她仿佛已替他做了决定，语气转为肯定，
“不过看你这么忙，肯定回不去了。没事，我明天把票退了就行。”
裴嘉楠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遗憾，如同蜻蜓点水，快得几乎抓不住。
他微微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点自嘲和真实的惋惜：
“嗯……确实走不开，排班表早就定下来了。说起来……”
他抬起头，目光温和地看向石榴，
“我还没和你一起坐过火车呢。下次……下次早点告诉我。”
两人相视一笑，那点微妙的遗憾似乎也融化在这短暂的笑容里。
石榴的目光落到借阅台上，那里除了图书馆的登记簿，还放着几本厚重的医学专业书和一本翻开的、字迹密密麻麻的笔记本。
“上班还学习啊？”
她微微讶异，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关心，
“你这……也太辛苦了。这份兼职，待遇还行吗？”
“其实没多少补贴，”
裴嘉楠坦诚地说，手指下意识地按了按书页的边角，
“就是……不想闲着。忙起来，感觉还好一些。闲下来……”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逐渐西斜的日光，声音低了些许，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难以言说的落寞，
“反而容易……觉得空落落的。”
说到这儿，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迅速收回目光，飞快地瞥了石榴一眼，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的忧伤，随即又低下头，仿佛在解释什么：
“主要我这专业，大一大二都是打基础，等熬到大三才能接触真正的医学专业课，那时候就能跟着老师见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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