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站在公寓楼下。
夜风卷着湿气刮过脸颊,冷得像一层透明的刀皮。
他抬头看那栋楼——昏黄的灯光斑斑驳驳,每一盏都像一扇紧闭的审问室。
唐瑞给的地址很简短,只是一串数字。
李洛核对了一下门牌号,他按下门铃。
“哪位?”
女人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干净、冷,带着一种从骨缝里透出来的审视习惯。
“我是学校这边派来调查的。”
李洛说。
短暂的静默,像被利刃切开的空气。
然后一声机械的“滴”——门开了。
他上楼。
门一打开,林沅的母亲就站在那儿,像一根笔直的标尺,保持着不容分毫偏差的姿态。
她看他,从上到下。
没有礼貌。
只有判断。
“你是——?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像明星。”
“你好,是的,我是晨星集团这边派来的代表,来了解一下,你不用太担心。所有的内容我们也是不会宣传出去的,毕竟是我们自己投资搭建的学校,我们肯定也不会想要抹黑他的。所有的调查我们都局限在内部,我这次过来也是想向你在了解一下情况。”
林沅的母亲让开一步。
李洛走进去,闻到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像医院,也像刑讯室。
客厅极其整洁,甚至一尘不染,连茶几上的遥控器都摆得像用尺量过角度。
李洛怀疑在这种地方,任何自由生长的东西都会被剪掉。
“找我什么事?”
她坐下,背挺得笔直,“关于林沅的事?”
“是。”李洛点头,“我想了解他最后一段时间的状态。您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应该最清楚。”
林沅母亲抬眼,那一瞬的目光像刀尖轻轻碰到金属。
“警察不是已经问过老师了吗,学校生活压力太大。”
她淡淡道,“调查结果都有了,为什么还来问我?”
“因为老师没有对他造成直接压力。”
李洛看着她,“但您可能有。”
空气瞬间僵硬。
像一只被踩断脊椎的虫子,扭曲、安静、濒死。
林沅母亲缓缓合上茶杯盖,动作沉稳得可怕。
“你这是——质问?”
“不是。”李洛说,“只是寻找原因。”
她忽然笑了一下。
那笑没有温度,甚至不像情绪,只像一种文化意义上的“嘲讽”:
“原因?”
她轻声重复,“一个孩子不够坚强、不够自律、不够成熟……原因就这么多。你们年轻人喜欢把所有问题都推到父母身上。”
她从桌上抽出一叠纸,是林沅小学到高中的成绩单、获奖证书、竞赛排名。
每一张都完好无损,被塑封得像博物馆展品。
她说:
“我把他培养得这么好。”
“他怎么可能有什么问题?”
李洛看着那堆纸。
那些纸叠起来比林沅都高。
但这些在人死后又究竟有些什么意义呢?
他忍住胸口的那道怒意,声音压得极稳:
“我想问的是——他去世前一天晚上,您对他说了什么?”
林沅母亲指尖停住。
只是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可李洛非常确定——他问到了痛点。
“……我和他说了很多。”她淡淡道,“孩子要向上,要自律,要守规矩,要别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您有没有说过……‘你让我失望’?”
林沅母亲皱眉:
“一个孩子偶尔失常,说他让家长失望,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这叫教育。”
“那天晚上,”李洛逼视着她,“您有没有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谁?”
林沅母亲这一次明显停顿了三秒。
三秒足够让一个人露出真正的神色。
她的眼神在那一瞬变得极其锋利,像是终于在审视李洛背后的意图:
“……你们查到什么了?”
李洛没有回答。
林沅母亲忽然笑了,笑容薄得像纸:
“原来如此。”
她看着李洛,“你们果然知道了。”
客厅在那一刻,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从中间扭断——空气变形、灯光发冷,连时间都像被捏在她手心。
她慢慢吐出一句:
“我当然问过。”
“因为那是一种——背叛。”
她的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怒。
只有确定。
像是在陈述“水会流”“火会烫”一样自然。
“我的孩子的人生绝对不能出现偏差。”
“他的人生应该是完美的、干净的、笔直的。”
“他不能……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李洛的呼吸停住。
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不该喜欢?”
林沅母亲抬眼,看着他。
目光冷到近乎残忍:
“他不能喜欢男人。”
空气彻底碎裂。
像玻璃杯从高空坠地,被砸得粉碎。
李洛几乎能想象林沅那晚……是怎样的世界。
崩塌、窒息、无路可逃。
“林沅是个好孩子。”
林沅母亲继续道,“但他那天说……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我告诉他——”
她微微抬下巴,像一个裁决者在宣布最后一句宣判:
“——如果他坚持那种想法,那他不是我的孩子。”
李洛的心脏狠狠缩了一瞬。
像被人从背后捅入一把冰刀。
他站起来,整个人冷得像浸在冰水里。
“谢谢您。”
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颤,“我知道真相了。”
他转身。
迈步。
正要离开的时候,他转过头来,再次看向林沅母亲。
他想说,是你害死了他,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可是话到嘴边,李洛停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贺立,他无法承受第二个贺立的结果。
李洛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那个被“完美”密封的公寓。
门关上的那一刻,世界才重新有了声音——
风、楼道的回响、自己的心跳。
李洛捂住额头,指尖冰冷。
【系统:李洛,你还好吗?】
他扶着冰冷的墙,指尖死死扣着水泥缝,像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彻底坠落。
【滴——】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李洛低头——
陈思言。
他怔了两秒,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气接。
电话第二声响起之前,他按下了接听。
“喂?”
他的声音哑到几乎不像他自己的。
那头安静了三秒。
然后传来陈思言低沉、稳得过分的声音:
“……你哭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超气人影帝不为人知的那些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