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有的所有动作，我姥爷方清然都透过新闻光鲜亮丽的报道，把真相看了个一清二楚。做了多年外经贸的方清然心中清楚，这个崔大有哪引来过一个真外资？还不是弄一个个幌子扯虎皮做大旗？而原本那些优秀的厂子被他这么一来二去空手套白狼般地弄到了自己手里，才是事实。方清然实在再也看不过去崔大有找假外商乱来，他安排研究生即将毕业的方晓峰在日本寻找机会，他想真正请一些真正要投资要做生意的日商来燕东考察。
我舅舅方晓峰自然是愿意为家乡做点什么，但有雄厚实力又有投资意向的日本企业家哪是那么容易找？他只得一边把这个想法告诉山口和他的财阀父母，请他们帮助留意日本商会的资源；一边更多地参加中国领事馆在当地举办的商务活动，以扩充这方面的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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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春天开始，包括燕东在内的东北大部分城市开始深化房改，确定房改以公房出售为重点，以促进住房的商品化与私有化，为住宅建设筹集更多资金。燕东市政府甚至为此专门在市政府招待所的大会议室召开了深化住房制度改革动员会，决定《燕东市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实施方案》于1996年5月1日起实施。一时间，这件大事让燕东设计院炸开了锅。
当《燕东市深化城镇住房改革实施方案》在1996年5月1日正式开始实施的时候，市政府广场正花团锦簇地、迎接所有来欢庆国际劳动节的市民们。今年在市府广场旁边的一条条小路里摆摊卖东西的人特别多、有卖小孩子手帕的、有卖风筝玩具的，而更多的，则是卖炸串、爆米花、熏鸡蛋串和里面裹着一根方便面筷子的面包串。
在去奶奶家吃丰盛的午餐之前，我爸带我先来市政府广场闲逛，正巧就碰到了他设计院的一个同事，他也带着家人在广场上闲逛。看到我爸，那个叔叔让他太太带着儿子跑到边玩去了，然后跟我爸爸寒暄了起来：“王院长，您可真厉害，这终于赶在咱们设计院福利分房取消之前，让他虎口拔牙给了你一套房子。”
那个叔叔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燕东设计院的院长。《燕东市深化城镇住房改革实施方案》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以公房出售为重点，促进住房商品化和私有化；换言之，以后福利分房制度将逐渐被取消，而以前被福利分到的房，之后也要自己花钱购买。现在分给我爸的那套房子，他也需要花钱买下来，但价格应该比商品房的价格低很多。
我爸对那个叔叔说道：“我就是个副的，哪是什么院长，你要不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王彬得了。”看起来，爸爸跟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叔叔关系比较融洽，爸爸平时在单位里应该也不是个端着架子的人。
那个叔叔改口道：“那我还像以前一样叫你‘王哥’。王哥，实不相瞒，现在眼看估计等不到设计院给我分房子了，我也打算跳出去了。”
王彬说：“从事业单位跳出去，多可惜啊？！我之前不是没心动过，但后来也消停了。”
那个叔叔说：“王哥，你看这广场旁边摆摊卖这个卖那个的，这帮人之前可大部分都有工作，现在又怎么样了呢？效益不好，厂子就停产，他们是还有工作，可是不赚钱啊！王哥你再看那俩卖面包的，他们可都是食品厂的职工，现在发不出工资，食品厂干脆拿面包给他们折成工资。我们不行啊，设计院发不出工资能拿什么给我们抵呢？图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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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彬不禁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要去哪呢？现在虽然有这个住房改革方案，但燕东除了广厦也没什么房地产公司。但是，以广厦房地产现在的规模和能给出的待遇，也不值得你从市设计院跳过去啊！你要不要再观望观望？”
那个叔叔决绝地说：“不观望了，我已经观望那么久了，越来越看不到希望。不过王哥，其实我也看不上广厦房地产。跟你说实话吧，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沈阳，劳动节后我就找机会。听说沈阳这一两年已经开了不少房地产公司了。”
见那个叔叔去意已决，我爸没再多说什么。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就告别了。
同那个叔叔闲聊完，我爸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径直经过人民路往平山路走，那是回奶奶家的路线之一。其实去奶奶家有另一条更好的路线，我们可以穿过花园山直接从5号门出去，不仅一路上风景更美，而且出了5号门再走不了多久就是我奶奶家。早晨出门前，我爸也答应了要带我去花园山玩玩的。可他跟那个叔叔聊过之后，显然有点心不在焉，我也就没提醒他，只是跟着他一路走着。
后来我才明白，那天那个叔叔的话让我爸陷入了纠结。他应该是有点后悔不久前一口回绝了俞时。的确，与这个行业所可能带来的机遇和收入相比，单位分的一套位于东北小城的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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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房地产行业的发展在1996年开始了冉冉上升的节奏，爸爸在安于现状与冒险闯荡间左右摇摆。而前几年原本发展得顺风顺水的钢铁行业，则开始面临起近百年来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在钢铁行业奋斗了多年的邱长林，是最能明显感受到这股寒意的。他在新闻看到了副省长去视察燕钢的报道，副省长在现场神色严肃地要求燕钢的在场领导，学习邯郸钢铁的经验，认清形势，转变观念，强化企业管理，尽快扭亏。邱长林从这则新闻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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