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撑犁阿里格希佗王子在夫羊句山附近打了两天猎,收获了不少猎物,更收获了不少信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段仲也和王子熟络起来,能够借助通译聊聊天,说些故事。
得知段仲是段叔的兄长,王子明显热情了很多,甚至提出要向段仲请教儒学。
段仲满口答应。
赵延年乐得清闲,和几个随从一起,与匈奴人比试武艺。
论骑射,匈奴人的确更胜一筹。
可是一旦近了身,匈奴人就没什么优势了,最多也就是五五开。
这还是在这些匈奴人都是匈奴右部精锐的前提下。
赵延年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些随从的价值。
这一路走来,他还真没看得上他们,觉得他们太弱了。武艺一般,自律也接近于无,看到匈奴人送的礼物和女人就控制不住,又耐不得寒,受不得苦,难成大器。
现在看来,是他太想当然了。
要不是在草原上生活了三年,又有前世的武学根基,他未必比这些人强。
在这种心理下,他和这些随从们也熟悉起来,互通了姓名,问了一些情况。
出乎他的意料,这些随从竟然以山东人为主,特别是洛阳附近。
有两个是洛阳人,一个叫孔璋,一个叫南安国。
对赵延年的好奇,他们给出了一个相似的解释:洛阳地狭人众,耕种不足以谋身,只能到长安来找机会。
他们还说,这样的人很多。这次出使,他们费了点心思,才被段仲选中。
具体什么心思,他们没说,赵延年也没问。
孔璋还提到一个人,桑弘羊。他说桑弘羊也是洛阳人,是个商人子,聪明绝伦,也在宫里做侍中,问赵延年认不认识。
赵延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个人。
他知道桑弘羊这个历史名人,但是没见过,更不知道桑弘羊已经入了宫,就在天子身边。
只能说天子身边的人太多,他入宫的时间又短,还没机会见到。
——
两天后,带着一大堆猎物回到王庭,右贤王正式与段仲、赵延年讨论结盟的事宜。
参与谈判的除了右贤王父子,还有相国、都尉等权贵,复杂得连赵延年都搞不清楚。
但谈判并不顺利。
段仲希望右贤王能够向汉朝称臣,至少要维持边境和平,不要再进攻汉塞。右贤王则希望汉朝能够开放边市贸易,最好能够归还河南地。对匈奴右部来说,河南地太重要了。
双方要求差距太大,显然谈不出什么成果。
赵延年虽然旁听,却没发表意见,看着段仲与匈奴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但他坐在那里就是段仲的底气。匈奴人哪怕和段仲吵得面红耳赤,被段仲驳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也不敢动粗。也不知道右贤王和他们说过些什么,反正他们大怒之际,常常会不自觉地看向赵延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每天的晚宴上。
每天夜幕降临,右贤王都会召开聚会,杀牛宰羊,唱歌跳舞,安排一大群美少女来敬酒。
被气得够呛的匈奴人拼命灌酒。
段仲还能维持点矜持,其他人就不在乎了,来者不拒,几乎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搂着匈奴美少女入帐,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出帐。
赵延年滴酒不沾,也没人敢劝他。
看着忘乎所以的孔璋、南安国等人,赵延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出塞,图的不就是这个么。
他跨过了那道门槛,享受了比口腹之欲更高层的快乐,不能强求别人也这么做。
谈判进行了大半个月,一直没什么进展,眼看着新年都已经过去了,段仲觉得没必要再谈了,打算回朝。
但右贤王却热情地挽留,希望再谈一谈,尽可能谈出点结果来。
段仲也有些害怕起来,找到赵延年,希望赵延年去探探右贤王的底。
匈奴人强留汉使,甚至杀害汉使的事并不新鲜,他们自己也承认的。
赵延年也有些着急,先去找了撑犁阿里格希佗王子。
王子倒是坦率,直言挽留赵延年等人没有其他想法,只有一个目的。
右大将正在返回的路上,他要见赵延年一面。
“右大将回来了?”赵延年很意外,随即又意识到一点。
伊稚邪不在漠北的单于庭,在漠南王庭,很可能就在头曼城。
“回来了,他有消息要当面告诉你。”王子嘿嘿笑道,带着几分神秘。
“那我等他。”
——
三天后,右大将到达王庭。
刚下马,进了帐,还没脱掉大氅,他就派人来请赵延年。
赵延年赶到他的营地时,他正坐着火塘前烤火,挂在一旁的大氅在往下滴水,聚了一汪。
赵延年很惊讶。
他在右部王庭这么久,也没下一场雪,右大将是从哪里回来的?
难道附近有水草丰茂的地带?
一般来说,经常下雪的地方都是水汽充足的地方,那里不是有山峦挡住远方来的水汽,就是有常年有水的河谷,蒸发量充足,才能遇冷凝结为雪。
赵延年在脑海里摸排了一下,大致猜到了一些位置。
应该就在王庭的北侧不远处。
这段时间,他们经常出去打猎,大多是去西北方向,偶尔也去西南,唯独没有去过北侧。
右大将示意赵延年坐,开门见山。“我去见了归胡。”他咂了咂嘴。“啊,不对,他现在叫破奴。”
赵延年哑然失笑。“不管他是叫归胡,还是叫破奴,他都是右大将的朋友。”
右大将笑了。“嗯,这倒是没错,不仅没砍我的首级去换功劳,还请我喝酒。你们汉人的酒是不错,比匈奴的酒好,纯厚,有劲。”
“那你喝的可能是赵国的酒,赵国的酒很有名,也不便宜。”
“是么?”右大将愣了一下,有些失神,片刻之后才挥了挥手。“说正事,我想见你,除了叙旧,还想打听点事。能说你就说,不能说就算。我和归胡也是这么说的。”
“你说。”赵延年点点头。
“汉朝天子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是以长城为界,互不干扰,还是赶尽杀绝?”
赵延年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右大将歪了歪嘴,沉默片刻。“我们也有眼线的,汉朝刚刚换了定襄太守,是个酷吏。到任之后,就杀了两百多重罪的,没过几天,又将探监的囚犯亲属抓起来,杀了两百多。这么大的动作,必有大事。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汉军大举出塞的征兆。”
赵延年吃了一惊,暗道天子的动作好快。他出长安的时候,天子还没行动,这才半个多月,定襄太守就到任了,还是个杀人如麻的酷吏。
由此可见,天子很可能早就知道定襄有匈奴人的眼线,只是一直隐而不发。
因为到目前为止,汉军主要还是防守,出塞作战的机会并不多。
最近的一次,还是元光六年的四将军出击,结果只有从上谷出发的卫青建功,其他三将不是徒劳无功,就是大败而归。
这其中,应该与匈奴人安排在定襄一带的细作有关。
匈奴人早就收到了消息,有所准备。只有离定襄最远的上谷疏忽了,匈奴人也没想到卫青胆子那么大,居然敢深入草原,直捣龙城,这才吃了亏。
现在汉朝整治定襄,派了一个手段狠辣的酷吏来,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伊稚邪接连入塞,不反击一下,如何能让他知道天威不可犯?”
右大将抬起头,盯着赵延年,似笑非笑。“你们的目标只是伊稚邪吗?”
赵延年笑了。“不好说,杀鸡儆猴,也不是不可以。”
右大将直起腰,手在膝盖上摩挲了两下。“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是虎是狼,原来在你们汉人眼中,我们匈奴人只是猴啊。据我所知,在你们汉人的眼中,猴可不是什么聪明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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