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如果林维泉救不回来,案件线索中断,前期的大量工作可能付诸东流,如何向上级交代?
如果救回来,但留下严重后遗症,无法继续接受审讯,又该如何处理?
……各种可能性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闪过。
终于,赵珊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消毒水味道直冲肺腑。
她转向那几位同样心神不宁的工作人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们几个,现在全部回去吧。”
领头的年轻人明显愣了一下:“赵组长,那……林维泉这边……”
“林维泉现在躺在IcU,生死不测,插满了管子连着监护仪,他还怕他会跑吗?”
“还是你们指望他能爬起来翻窗户?”赵珊的声音因为压抑的焦虑而显得有些尖刻,“这么多人干耗在这里算什么?”
“当雕像还是当门神?”
“你们站在门外他就能醒过来?”
“明天一早安排一个人准时来接班就行!”
“现在,立刻、马上回去休息,或者该干啥干啥!”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雨点砸在几个年轻人脸上。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没人再反驳。
领头的年轻人低声道:“是,赵组长。”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情况您随时通知我们。”
看着几个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赵珊像是用尽了力气,脱力般后退一步,倚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抬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宽敞的走廊顿时只剩下她和江昭阳两个人,更显得空寂压抑。
“这个林维泉……”赵珊喃喃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烦躁,“真是……本以为可以撬开他的嘴,案子能顺风顺水地推进,能抓获主谋。”
“这下倒好,口供没拿到多少,人先成了我们的拖累!”
“案子毫无进展,反而惹了一身腥臊!”
“后续的医疗费、事故调查、舆论风险……”她越想越窝火,语气中充满了挫败感。
就在赵珊情绪低落之际。
江昭阳的声音低**静,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激起层层涟漪:“林维泉这种老油条,心理防线本身就筑得极厚。”
“你们的审讯,节奏太过密集,施压点太集中,过急了一点儿。尤其是……”
江昭阳看着赵珊眼下的乌青和紧抿的嘴唇,理解她的压力,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特别是最后出手的林志远那一下,时机和方式都太直接了,简直是火上浇油。”
“如果能稍微缓和一点儿,或者先做一些铺垫,事不至此。”
他并非指责,而是基于对人性心理的理解做出的判断。
在纪委这种讲究效率和证据的地方。
有时会忽略掉审查对象作为一个“人”的复杂情感承受力。
赵珊身体瞬间绷直,她猛地转过身,一双利眼如同刀子般射向江昭阳。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柳眉倒竖,“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专案组工作节奏快,这是我们一贯的风格,不施压怎么会有突破?”
“当时那种情况,审讯有什么问题?”
“林志远的话怎么就成了‘火上浇油’?”
“再说了,发都发生了,再掰扯审讯过程有没有纰漏,有意义吗?”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的目光带着审视的锐利,上下扫视着江昭阳。
赵珊的语气陡然变得更加尖锐:“再说了,江大常委既然这么懂审讯,这么有见地,为什么当时在我们审问林维泉的时候,你不进去参与审问一下?”
“光在外面当看客,事后指点江山?”她特意加重了“江大常委”的称呼,带着刺人的嘲讽。
江昭阳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苦笑,像是被戳到了什么隐痛。
他迎着赵珊逼人的目光,微微摇头:“我?”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力,“你们专案组的工作程序,那是你们的核心领域。”
“我一个党政官员,主管的是经济、民生那一摊子,纪委的审讯室,那是核心办案场所。”
“我不具备现场参与审讯的资格,这是规矩。”
“进去?名不正言不顺。”
“我凭什么进去?”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暗涌:“而且,你们都是专业的纪检监察干部,审讯经验丰富,哪个不是身经百战?”
“我……我这个非专业的党政干部,跑进去指手画脚,算怎么回事?”
“你们让我说什么?”
“难道需要我一个外行去提醒专业内行,该怎么控制节奏、怎么调节气氛?”
“难道还需要我这个‘非专业’的党政干部去提醒你们注意审讯对象的心理承受极限吗?”
这一连串反问,让赵珊的气势为之一滞。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江昭阳说的都是事实。
程序、身份、专业壁垒……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墙。
她指责他“不进去”,恰恰是因为按规矩,江昭阳本就不能随便介入审讯核心环节。
她那句“为什么不提醒一下”,此刻在江昭阳平静的反问面前,显得苍白而无力。
江昭阳看着赵珊一时语塞的模样,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的怒意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替代——有点不甘,有点无奈,又有些被点醒后的怔忡。
他没有继续“乘胜追击”,而是疲惫地转过头,目光重新投向那扇紧闭的、如同生命禁区闸门般的IcU大门。
门内,是无声的搏斗和悬而未决的命运。
门外,是凝固的寒冷和无法言说的纷扰与僵局。
医院深夜特有的静谧,包裹着他们,仿佛将他们隔绝在现实世界之外。
每一次那扇门轻微的开合,都牵动着两人的神经。
每一次走出来的护士脸上稍纵即逝的表情,都会被他们反复解读。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中艰难地爬行。
墙上的挂钟指针似乎被胶水黏住,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发出沉重的叹息。
走廊里声控的冷光灯,因长久的静止而倏然熄灭,将他们瞬间投入黑暗。
唯有IcU门缝下透出的微弱光线,是这片死寂海域唯一的灯塔。
脚步微动,灯光再次亮起。
惨白的光线打在赵珊略显憔悴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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