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趴在窗户上往外一瞧，就心说坏了。
她方才给范远桥做衣裳呢，料子裁剪了，还没来得及往家里收。
幸亏是不值钱的粗布和麻布，这若是搬出了黄家给的织锦缎，村里这些人准保会眼红。
“哦，这料子啊……是我买的，远桥哥身上的衣裳都破得没法穿了，正好家里有了几个闲钱，我就先买了两匹料子，给他做两身衣裳穿。”
头一个挤进来的是村长婆娘。
“金珠，你看看，远桥没衣裳穿，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远桥跟我家你大哥的身量差不多，我回去挑一件你大哥的衣裳送来，你就不用花心思做了。”
村里有人瞧不上村长婆娘，啧啧道：“嫂子，你可别哄金珠了，谁不知道你偏心你们家老大老二？你舍得把老大的好衣裳拿出来给远桥穿吗？别到时候又拿破衣裳糊弄远桥。”
村长婆娘脸上一红，就瞪了那人一眼：“去去去，你还有脸说我呢，你先前叫远桥给你家写对子，旁人让远桥帮忙写对联，都自己带红纸，你啥也不带，让远桥帮你家出红纸，就你这样的，今儿个还好意思上门求远桥作画呢。”
从这些人的议论中，金珠总算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马道婆给范远桥拉拢了生意。
这可是一笔赚钱的大买卖。
金珠的脑子立马活泛起来。
想要把村里人的钱都赚到手，这个画就得分三六九等。
一两银子的钟馗栩栩如生，还附送几只钟馗帐下的小鬼。
半两银子的钟馗缺了几分精气神，也不带帐下小鬼。
五百钱的钟馗再精简几分。
三百钱的钟馗只有一张脸。
一百钱的钟馗，那就只剩下一双眼。
要想早点拿到钟馗像，就得加钱。
不加钱的话，慢慢等吧。
价钱一公布，小院子里头就炸开了锅。
村长婆娘最先抗议：“金珠，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怎好意思收我们的钱？”
啧啧，这话说的，可真是不要脸啊。
金珠便嘻嘻笑：“大娘，这个话该我问你才是，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是怎么好意思叫我家远桥白干活儿的？”
村里人哄的一声笑了。
村长婆娘便有些不大自在：“金珠，你咋这样说话呢？我也没叫远桥白干活儿呀，我不是说了么，找一件我家老大的衣裳，送给远桥，一件衣裳换一张画，已是足够，你若是还要别的，那就太贪心了。”
“乡亲们也都不富裕，不过一张画而已，远桥随手就能画完的事，你一张口就要一两银子，这有点太黑了吧？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里人都低声附和。
金珠冷笑一声。
这些人素日就喜欢占小便宜，一件破衣裳，一口馒头，就想从范远桥这里骗一张画。
有良心的人家，还知道自带笔墨纸砚，没良心的，啥也不管，张口就找范远桥帮忙，也都不寻思寻思，范远桥作画写对子的笔墨纸砚都是从哪儿寻摸出来的。
金珠前几日问过范远桥，范远桥说有些东西是范老爷子留下来的，有些是拿了他后奶的衣裳当了买的。
还有一些是拿着村里人给的旧衣裳换来的。
这些人却当成理所应当，好似范远桥天生欠他们的一样。
今儿个，金珠就得把这些人爱占小便宜的毛病改一改。
“大娘，人老了，耳朵不好使唤，我能理解，我再把价格说一遍，您老仔细听好了，这钟馗画像从一百钱到一两银子的价格不等，你如果出不起一两银子，那就出一百钱啊。”
“一套衣裳都不止一百钱呢，大娘既然都舍得用一套衣裳换一张画，难道还舍不得出钱？若是大娘连这点钱都不舍得出，那我怎么相信大娘肯舍得给远桥哥一套衣裳？”
“我看，大娘该不会是想哄我家远桥哥帮你家白画一张钟馗像吧？”
金珠抿了抿嘴。
“虽然你家男人是村长，可也没有仗着自己是村长就欺负村里人的道理，今儿个敢哄远桥哥白给你家画画，明儿个就敢跟村里人要钱要粮食！大娘，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这可就太不讲理了。”
村长婆娘急了，一瞅身边的妇人们，都用一种鄙夷加怀疑的眼神看她，她心里就发慌。
“金珠，你别瞎说！我啥时候跟村里人要钱要粮食了？”
金珠佯作吃惊。
她开了屋门，走到院子里，把那两匹布抱起来。
“大娘，你还没要钱要粮食啊？明知道我家里就靠着远桥哥画画赚钱呢，你还要远桥哥白给你家画画，这不是跟我们要钱吗？你还想怎么着？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村长婆娘不死心，追着金珠问：“你不要我家老大的衣裳，也行，那这样吧，我看你身上的衣裳也旧了，我家老大媳妇还有一身不穿的衣裳，我拿来送给你，这总行了吧？”
金珠叹了一口气，回身掂了掂怀里的料子。
“大娘，你看见了吗？这是新的，新的！我们一家三口都有新衣裳穿，我为啥要你儿媳妇的旧衣裳穿？大娘你要是真想要画，就回家把你儿子儿媳妇的旧衣裳，抱到当铺当点钱，拿回来买画，不想要钟馗画，就别在这里胡搅蛮缠，耽误了别人出钱买画。”
村长婆娘差点气死，捂着胸口直哎呦，被李黑狗的婆娘一把推开。
“金珠！”黑狗婆娘极其热情，“我出二两银子买你家两张钟馗像，一张我们自家贴，一张给我公婆那小院子贴，我再多给你二百个大钱，要加急的！”
金珠顿时就眉开眼笑，挽着黑狗婆娘就大娘大娘地叫，说一会儿范远桥回来，先让范远桥画李家的两张钟馗像。
说曹操，曹操就到。
范远桥在外头就喊着娘子，他奋力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看着满院子的人，急得额角都暴起了青筋。
“娘子，家里出什么事了？村里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金珠笑着摇头。
银子就是亲爹，她看见能赚银子的范远桥，双眼就放光：“远桥哥，咱们要发一笔大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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