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尚之前不过是急昏了头，再加上沐悠然向来为所欲为，胆大包天，他自然什么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沐尚虽不聪明，但为官多年，也不会任人唬弄，如今冷静下来，的确也发觉其中的矛盾之处。
“那你为何遣走在花厅伺候的丫鬟？”沐尚抚着短须问道。
沐悠然微微扬起下巴，满眼的睥睨之色：“女儿做事，什么时候需要理由了？不过是看花厅中人多嘈杂，扰得女儿心闷气短，便将人都赶了出去。父亲也知道，女儿这段时间心气不顺，看谁都不太顺眼！”
金姨娘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沐悠然，真是时时刻刻不改嚣张本色！
不过这也确实是沐悠然的作风，她视礼法于无物，又怎么会将这一二逾矩之处看在眼里！
沐尚也想起，这个女儿痴迷太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见她悔改，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移情别恋，和别人好上了。
至于这段祈玉，作为一个生意人，时常出入王侯将相的后宅，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也没见他传出什么风月花边来，怎么可能会和他这个不成器的女儿纠缠到一起？
什么是四两拨千斤，段祈玉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沐尚有些尴尬地饮了口茶，道：“此事，是为父轻率了，悠然，委屈你了。”说完，他狠狠地瞪了金姨娘一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沐悠然不置可否，她转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跪下地上的青玉，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蝼蚁，后者在她的冷冷的眼神之下，整个身子都快贴到地面上了。
“我一直想知道，原本替我把守房门的你，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眼中的证人，说吧，是谁指使你，让你肆意攀咬主子的？”
青玉咬着牙，一言不发。
沐悠然勾唇一笑：“你若将幕后指使说出来，我会饶你一命，若是不说，明日我会将你的卖身契交给人牙子，直接把你发卖出府！”
从达官贵人府中发卖出来的罪奴，没人还敢用她们，因此她们会被人牙子卖入青楼，做那下贱的皮肉生意，那可是个生不如死的地儿！
青玉闻言身子抖得更是厉害，她的视线犹豫着往金姨娘的方向望去。
金姨娘眸含警告之色，狠狠地瞪了青玉几眼。
青玉顿时萎下了身子涕泗横流，不敢再乱看：“回、回二小姐，没有人，没有人指使，是青玉，青玉自己不堪二小姐折磨，便，便不想要您好过，奴婢知错了，请二小姐饶命！”青玉的声音中染上哭腔。
真是个蠢货，别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这么不打自招了！金姨娘在心中破口大骂，好在她早有准备，青玉就算招认，也不敢供出她。
“诬陷主子你还有理了，当真是胆大包天！”沐悠然眸色如箭，狠狠刺入青玉的心，“听说你家中还有一个老子娘和幼弟，背主之人，绝不宽恕，也罢，和你一块发卖了吧！”
“奴婢有罪，二小姐饶命，老爷饶命啊！”竟然牵连了母弟，青玉瞬间面如死灰，她直直地朝沐尚和沐悠然磕着头，直到额头之上乌青一片，“二小姐，我说，我什么都说，请你饶了我娘和我弟弟！这一切……”
“还不快将这罪奴拉出去！”金姨娘突然站出来，冲府卫大喊道。
府卫进来，捂住青玉的嘴巴，她很快被人连拖带拽地弄了了出去。
金姨娘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强笑着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倒想不到这丫鬟也会弄鬼，我真是太轻信了，这次连累二小姐被冤枉，我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说完，轻轻一福。
沐悠然似笑非笑地望着金姨娘，没有说话。
罢了，沐悠然也懒得和这跳梁小丑一样的人计较，今日的事就算是警告金姨娘，她沐悠然可不好惹，让金姨娘少仗着小聪明，在她面前耍一些不入流的花样。
否则，就别怪她下手太重，断了金姨娘的后路。
不过这次的事也给沐悠然提了一个醒，她身边的贴身丫鬟都是金姨娘的人，那在她的自在居中，还有多少人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呢？
她要在沐府站稳脚跟，身边必须得有亲信才行。
“想不到丞相府的后院居然斗得跟乌鸡眼似的，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了，看来今后做生意真的要慎重一点了。”段祈玉揉着脖子道，此时他正由沐悠然陪着出府，想起之前的种种，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呵，我可看不出你有害怕的样子。”沐悠然直视前方，神情淡然，“如果不是事情牵涉到你，你恐怕会唯恐天下不乱吧。”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段祈玉收起那副玩笑的姿态，望着沐悠然似笑非笑，“那你呢，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不累么？”
“累又如何，我别无选择。”沐悠然眼底染上了一丝憔悴，“如果可以，还要麻烦你帮我寻一下郝神医，我会另付酬金。”
“郝神医，你真要寻他？”段祈玉挑眉问道。
“做戏，总得做全套吧？”沐悠然淡淡道。何况沐夫人现在，还真的不能死。
“好吧，那就包在我身上了，我没能帮你寻到夏姑娘，这次，就不收你酬金了。”段祈玉舒展了一下身体，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姿态。
“……多谢。”
自在居。
烛台上的蜡烛“啪”地爆出灯花，打破了内室中长久以来的死寂。
沐悠然坐在梳妆台前卸着钗环，她身后，跪满了自在居的丫鬟仆妇。
“我不知道你们之中孰奸孰恶，我也懒得花时间去了解，青玉的事你们今天也看到了，对于背叛我的人，我是不会手软的。”沐悠然看着铜镜中那张模糊却又美丽的脸，冷冷道。
“奴婢明白。”不论他人是何心思，此时众人都齐声答道。
“不，你们不明白。”沐悠然站起身，面对身后的人，“我知道，自在居中自然有人心思活泛，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们，如今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做不到忠心耿耿的人，现在就站出来，明日我会让芳姨娘给你们另择去处，且，绝不为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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