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倒是不觉，“姑姑说府上建什么？
您是说咱们府上吗？”
王熙凤忙指着鱼塘说道：“我这一池子的鱼又大又好看，大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元春毕竟才十一岁，还有些孩童心性，听说鱼好看，便带着抱琴凑近去看鱼。
王熙凤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方氏小声问道：“可是母亲给你写信的时候提到家里决定送大姑娘去采选的事儿了？”
王熙凤猛然扭头看着她，方氏以为自己说中了，不然怎么会听她说“省亲别墅”一词呢。
这都是皇家妃子回家省亲时才需要建造的行宫呢。
“也是，母亲有什么话会瞒你呢，肯定给你说了。
不过大姑娘还不知道，让她再快活快活吧。”
王熙凤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明明元春进宫是她早已知晓的事情，她甚至还知道她后来受到圣宠被封为贤德妃。
可是……她最终小产后失宠，成为了压倒贾府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元春不进宫呢？这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
王熙凤问道：“大嫂，这事儿已经定了吗？”
方氏看着不远处开心喂鱼的元春，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嘛。
虽然一开始母亲也是不大愿意的。
但是毕竟是你二哥和二嫂决定了的事情，母亲也不好太过反对。
听你二哥哥说，这次采选，主要是为皇室宗亲们选的。
大姑娘的德容言功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即使选不到太子身边，就是给了哪个皇子，将来当个王妃、侧妃也是好的。”
王熙凤巴不得元春只是跟了个闲散王爷呢，即使贾家没享受到她封妃时那泼天的富贵，最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政治权利的中心，就是斗争的中心啊。
不光前朝如此，后宫亦是如此。
想当初，家里有多少亏空都是送进宫里给元春做打点呢。
一时间，她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无一不是想要改变元春的命运，改变贾家的命运。
“我知道你肯定心里也不好受，不过她还不知道呢，你在她面前千万别露出来一点儿。
母亲之所以同意让我带她过来，也是想让她能在你这里好好玩耍一段时日。
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方氏轻轻碰了碰王熙凤的胳膊，叮嘱她道。
王熙凤看向元春，还记得她当年省亲归来，哭着对老太太和王夫人说把她送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
再看如今巧笑嫣然的元春，明明还是一样的眉眼，却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既然暂时她什么也做不了，那就让元春好好享受一下进宫前的生活吧。
“嫂嫂这次来了可要多住一段时日才好。”王熙凤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笑着说道。
方氏看着她笑道：“只要你不嫌烦，我们就多住些时日。”
“那自是不嫌的！”王熙凤开心道，她确实也很想和这位前世的婆婆今生的大嫂多处处。
如果有机会，再找扬州医科圣手给她瞧瞧，说不定能让她躲过一劫呢。
如今已是三月，方氏是秋天没的，也不过就半年的光景了。
这次好歹让她们住上个把月再走，如果她真有什么病，说不定就显出迹象了。
“奶奶，前面有客人来了，大爷让我请您过去见客呢。”雨燕从院门外走进来。
“这是谁家啊，来得这么早？”王熙凤略有些埋怨地嘟囔道。
方氏推了她一把，“这么早就有人登门，说明姑爷在这扬州地界人缘好啊，有面子！
你别顾着我们，快些过去招呼客人吧。”
王熙凤知道方氏说得含蓄，这达官贵人家办事，如果门庭若市，那可不仅仅只代表人缘好，更多的都是趋炎附势罢了。
荣宁二府鼎盛之时，还不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嘛，最后被抄家之时，除了小红和贾芸这一对忠义夫妻，连个雪中送炭的人都没有。
不过人缘好也罢，曲意逢迎也好，都不是她现在要关心的事情。
她今天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八面玲珑的林家大奶奶，趁这个机会摸清扬州府达官贵人之间的这些关系。
果然，她一路往前厅走去，就听见外间儿已经熙熙攘攘了，可见真得是来了不少人。
她已经提前叮嘱过百灵了，一会见到人的时候要暗中提醒她对方是谁。
她找得还是之前的那个借口，生产之后脑子有些健忘了，生怕把人认错。
刚到花厅，就有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们笑着向她迎过来。
百灵连忙压低声音给王熙凤介绍道：“紫衣这位是知府梁大人的夫人，刘氏。
黄衣这位是陆通判的夫人李氏。
秋香色裙衫的是州学教授董大人的夫人陈氏。
她们身后站在一起的两人，左边的是江都县知县张大人的夫人蒋氏，右边的是高县丞的夫人周氏。”
王熙凤自诩别的本事没有，记忆力还是超群的。
虽然百灵说了一堆“张王李赵”的，但是一点儿都没把她绕晕，一下子就记住了谁是谁。
她堆起满脸的笑，一一向众人问好，一点儿错都没出。
虽然这几人当中丈夫官职最高的当属刘氏，但是以往与贾敏最为投缘的却是李氏。
所以打过招呼后，李氏上前挽住王熙凤的胳膊笑道：“我可听说了，你这次生的小闺女是个美人胚子，一会让我好好端详端详。
你知道的，我最想要个女儿了。”
李氏年纪与贾敏相仿，但是因为出嫁早，已经是两个男孩的娘了。
周氏虽然只是县丞的妻子，但是她刚刚新婚不久，年纪又小，性子也单纯。
也笑呵呵地说道：“大奶奶如此好看的人儿，生的小姐定是错不了的。”
王熙凤看着这位十七八岁的周氏，笑起来一对酒窝，很是讨喜的长相。
“她小小的人儿，你们快别这样夸了。
我让丫鬟去瞧瞧这会子睡醒没有，若是醒了，就让奶娘抱来给大家瞧瞧。”
这几个人里，除了周氏尚未生育，其他几人至少都有一个孩子了。
今日本又是小儿的满月宴，所以话题立刻就围绕着育儿经展开了。
王熙凤虽然嘴上嘻嘻哈哈同众人说笑着，但是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在几人身上打量着。
谈笑间，就已经把这些人同贾敏之间的关系远近摸得差不多了。
关系最好的当属李氏，陈氏年纪比几人大得多，所以不过是些正常的应酬往来。
江都县来得两位，蒋氏谨慎少言，周氏一派天真，但两人之间的关系看着倒还不错。
也能看出来十分有意与自己结交。
至于那位刘氏嘛，也不知是不是长得有些刻薄，王熙凤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时候，虽然嘴角带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皮笑肉不笑，大概就是说她这副尊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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