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刚要开口，却听莺儿在一旁得意道：“便是大爷没空了又如何？
宝二爷早都说下次的药由他来配呢。”
宝钗轻喝道：“哪有你这蹄子说话的份儿？”
说完又起身给众位姐妹亲自倒了一圈儿茶化解尴尬。
其实迎春三姐妹对她和宝玉之间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是有所察觉的，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黛玉向来聪慧，再加上有她之前偶遇宝钗哭着从怡红院里跑出来的事儿，所以她对莺儿这样说也不奇怪。
只有湘云，似乎此时才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端倪。
她若有所思地捧着茶杯，一会看看宝钗，一会又看看其他人。
看到黛玉的时候，只见黛玉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这才按耐住心中的疑问，又和姐妹们说起了其它话题。
在宝钗这里坐了一会，也快到午饭时间了。
宝钗盛情邀请姐妹们留在蘅芜苑一起吃饭。
湘云拉着黛玉的手说道：“我们两个难得过来一次，要不就去陪老太太用饭吧，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
迎春笑道：“难怪老太太偏疼你，你确实是比我们这些孙女外孙女都想得周到。”
黛玉看出来湘云的用意可不仅仅是陪老太太吃饭，想必是想避开众人与自己说说私房话呢。
她抿嘴一笑，“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外孙女可别落在你后面。
咱们这就过去吧。”
两个人手挽手从蘅芜苑里出来，又向着荣禧堂走去。
果然，没走一会儿，湘云就进入正题。
“这宝姐姐和二哥哥……你们是不是都知道点什么？”
黛玉两手一摊，“知道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湘云见她这副促狭样子，就知道她定是知道的。
笑着拉住她的衣袖道：“好姐姐，我看你和二姐姐、三姐姐她们几个都是知道的。
何苦就瞒着我一个呢？
可是觉得我不是姓贾的？”
说着她还噘起了嘴。
黛玉笑道：“瞧你说的，我也不是姓贾的啊。
咱们一向要好，哪里有什么远近亲疏之分啊。”
湘云拉着她的袖子摇了摇，“那你还不快告诉我。
宝姐姐和二哥哥是不是……
是不是我想得那样子？”
黛玉抿嘴一笑，“其实我是不愿背后说人是非的，不过既然你都能看出来，那你就按你想得那样子认为吧。”
说着她摇着扇子往前走了几步。
湘云愣了一下神儿，她见黛玉走到了前面，忙紧走几步追上去。
“可是，可是我与你说过的啊。
老太太给我婶婶透露的那意思，是要将宝玉与你说成一对儿呢。”
黛玉一下子就板起了脸，“之前就让你不要浑说了，可又说。
你看我还理你不理？”
说完黛玉转身就走了。
湘云“哎呀”了一声，又连忙追上她。
“林姐姐，我真不是浑说。
是我婶婶说的。
前阵子她给我定亲的时候还提了一句呢。
说你和我一样的年纪，只怕要不了多久，老太太就会开口了。”
黛玉这时心里的火气也稍稍平息了些。
她知道湘云也是好意，把听来的话说给她听，她也没道理要生湘云的气。
只是她从未想过要和宝玉在一起，再加上……如今她心里也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就更不想将自己与宝玉扯在一起了。
所以刚才听湘云那样说才会觉得烦躁。
这会湘云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她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云妹妹，那我也同你说句心里话。
我是不会嫁给宝玉的，我爹娘也不会将我嫁给宝玉的。”
湘云奇道：“这是为何？
和宝姐姐有关吗？”
湘云想当然地认为宝黛二人家世品貌相当，又是表亲，真是难得的一桩好姻缘。
黛玉不同意，那自然是因为宝玉和宝钗之间有情了。
黛玉抿了抿嘴，想想该如何措辞。
“并不完全如此。
即便没有宝姐姐，我也不会同意嫁给宝玉的。”
黛玉低着头缓缓走了几步，突然一抬头，看着湘云说道：“因为，我不喜欢他。”
黛玉心里突然像是破了一个口子，有什么她先前完全不理解的感情涌现了出来。
对，就是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不同于和父母和兄弟姐妹之间的那种情感，是另外的一种喜欢。
她对宝玉完全没有那样的感情，她怎么可能和他过一辈子？
黛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这几日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另外一件事情似乎已经朦朦胧胧有了答案。
她此时心跳的厉害，又想弄明白，却又不敢去细想。
这时却听湘云说道：“林姐姐，你说的这个我懂。
实话和你说，若不是我也愿意那个卫家少爷，婶婶也断不会就同意了他家的媒人。”
黛玉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湘云脸色微红，却也带着喜色。
“小时候不懂事，听了袭人她们说婶婶苛待我，还真以为是如此。
但后来老太太也同我说了，若不是婶婶，像我这样无父无母的姑娘，怎可能养得如此开阔豁达啊。
所以婶婶确实是真心将我当自己女儿一般养育。
不然她大可放任不管。
这次她给我议亲，也同我说了。
夫妻二人是要过一辈子的，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两个人能看对眼儿才好。
她特意请卫夫人带着卫家少爷上家里来，让我从屏风后面偷偷看了一眼。”
湘云越说脸越红，声音也越小。
黛玉打趣道：“只这一眼，你就看上他了？”
湘云用扇子拍了黛玉一下，“去你的，什么看上看不上的。
不过是瞧着还顺眼罢了。”
黛玉用扇子掩嘴一笑，“我看呐，定不仅仅是顺眼这么简单。
能让我们史大姑娘脸红的人，定是人中俊杰啊！”
湘云双手掩面，“早知道你要取笑我，我就不同你讲了。”
黛玉又笑了一会儿，这才过去拉开她的手，“好妹妹，我知道你是同我好才和我说这些的。
我哪里是取笑你，我是为你高兴呢。
如今有多少人是盲婚哑嫁，直到掀开盖头的时候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
你婶婶肯让你在定亲之前先看看对方的样貌，真得是极疼你了。”
湘云听她这么说，脸才渐渐不红了。
她又说道：“我还以为宝玉那样好的样貌，家里又是知根知底的，你定是也愿意的。
没想到这中间还夹了个宝姐姐。”
黛玉摇了摇头，“我和他之间到不完全是因为有宝姐姐。
正如你刚才所说，你看了卫公子，你愿意了。
但是我认识宝玉这么多年，我不愿意。
就是这么简单。
与宝姐姐或者与任何人都无关。”
湘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不愿意也好。
如今既然咱们都知道宝姐姐与他好，那将来他二人必是会成一对儿的。
只是让老太太白欢喜了。”
黛玉微微蹙眉，这件事，确实是要让外祖母失望了，到时候就看母亲如何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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