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应了声是。
又道：“方才紫灵的家人求到了奴婢面前，想要带紫灵回家安葬。”
她叹了声气：“紫灵还未出嫁，又是女子早夭，不能葬在家族中，她父母为她单独选了块风水宝地。”
苏窈窕神色越发沉默，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好，你看着安排罢。”
“以本宫的吩咐多赏一份奠仪，有这个体面，紫灵的身后事也好看点。”
“哎，奴婢记下了。”
苏窈窕疲倦地摆了摆手，严嬷嬷便小心退下了。
人走了之后，苏窈窕默默地抬起手腕给自己诊脉。
果不其然，体内的寒毒又扩大了几分。
寒毒如此发展下去，又不能彻底解决，只是被强行压制，只怕这个孩子也保不住了。
苏窈窕眉心笼罩着一层悲痛，最终却尽数归于平静。
……
转眼已经到了初冬。
苏窈窕肚子越发大了，然而气色却没有变得更好。
这两个月来她一直躺在床上养胎，王院首每日都为她诊脉养胎，可无论怎么样，苏窈窕的身体就好像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地补药灌进去，最后竟是不知道去了何处。
王院首每日头发都一大把一大把地掉，好几次险些冲到战晨望面前，以求速死。
幸好苏窈窕拦住了他。
“王太医，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只管做好你分内之事即可。”
苏窈窕半坐着，刚进冬日，但是宫殿内已经烧起了地龙，身上也围着厚厚的毛褥，身上衣裳也俨然是冬日里的打扮。
因为这许多热，倒是让苏窈窕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可是她的手却是如寒冰般冷，王院首隔着一层薄纱都觉得指尖战栗。
“娘娘，微臣无能，始终无法诊出您身子纠结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微臣也知道，照此下去，莫说这孩子了，只怕母体也会受损。”
王院首苦口婆心道：“当务之急，还请娘娘松口，把真相告知皇上，广求天下神医。”
苏窈窕却摇了摇头。
“且不说神医可遇不可求，我的身子根本成不到找到神医，而且我也知道身子出了什么问题，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
她的神色有种超乎寻常的冷静：“王院首，照你看，我最晚什么时候分娩？”
“这……”王院首满脸为难，“微臣估摸着，也就是这个月底了。”
“本来预产期是在明年一月，可如今看来只能早产，再拖下去只怕是一尸两命。”
众人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苏窈窕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叹息：“也罢，那就在这个月底，你，亲自为我接生。”
王院首额头青筋直跳，下意识想要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算了，早就上了这艘贼船了，这个时候想跳船也是不可能。
所幸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就做到底！
王院首咬着牙应了：“微臣明白。”
隔着一层屏风，苏窈窕的眼睛却无比的锐利，好像可以看到他的内心。
“王太医，你无需担心，出了事自有本宫担责。”
“你和你的家人不会有任何麻烦，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来做事。”
王院首一愣，随即仓皇低下头去，眼角泛起点点潮意：“微臣多谢娘娘。”
他知道，要是换做旁人，这话或许半真半假，可是从宸妃娘娘口中说出来，却是再真不过的。
这位娘娘宅心仁厚，是宫中极难得的体恤下人的主儿。
王院首年过半百，自问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是既然能活着，谁又希望死呢。
他恭恭敬敬地起身告退。
苏窈窕让严嬷嬷送他离开，严嬷嬷没过一会儿便回来了，手中却意外地捧着几株梅花。
苏窈窕诧异挑眉，用眼神询问她。
“这是后头许答应送来的，奴婢刚才送王院首出去，正巧见她在殿门处徘徊，可怜这么冷的天，她居然站了一个多时辰。”
“娘娘这胎不安稳，她心里担心又怕贸然上门打扰惹怒了皇上，就只想出这么个笨法子来，这些梅花是她从院子里是采的，说是让娘娘看了开心呢。”
苏窈窕嘴角难得流露出几分笑意，目光在梅花上打了个转，“瞧着倒是开得挺好，闻起来也有股子梅香。”
“找个瓶子插起来吧，过几天下了雪，你记得去搜集些梅花上的雪水来，等到明年泡茶喝。”
严嬷嬷最喜欢苏窈窕说这种话，有股子活人的气息，便高兴地应了。
那株梅花便留了下来。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此后许答应便时常采些梅花送过来，严嬷嬷也都收下了，放在屋子里逗苏窈窕开心。
随着时间推移，苏窈窕肚子越发的痛。
终于在月底这天，苏窈窕还在梦中便硬生生被痛醒了。
当时战晨望还在她身边睡着，苏窈窕痛到极致，一把攥住他的手，用力之大让战晨望也瞬间从梦中惊醒：“窕窕！”
“我、我要生了……”苏窈窕痛得满头冷汗直流，脸色苍白：“快，快去叫严嬷嬷和王院首……”
“好，我知道了，窕窕，你别怕，我陪着你……”
战晨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生产，亦是面色微白，不过他好歹还有理智在，当即怒吼着喊人。
严嬷嬷二话不说带着一群宫女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扶着战晨望坐到一旁，又架起屏风，将大床围得严严实实，捧来热水为苏窈窕擦拭身子。
又提前备下了参茶给苏窈窕喝下，让她提住气，甚至还能给战晨望捧来一杯安神茶。
样样妥帖周到，让战晨望的心安定了几分。
严嬷嬷在旁低声道：“皇上莫慌，王院首早就说了，娘娘这胎可能会早产，奴婢几个一早就有准备。”
“这一套都训练了千百回了，绝不会出丝毫差错，王院首就在偏殿候着呢，马上就来。”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话，话音刚落，王院首便气喘吁吁小跑了进来。
战晨望立即盯紧了他，眼神寒凉深邃：“王守仁，朕要你务必保全宸妃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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