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末隔着雨幕看他。
那雄兽身形格外欣长，雾灰色眼眸浸了水色，冷白的肤色衬着身上微漾的鲛绡，整个人如同一幅被洇湿的水墨画。
谁也没有先出声。
这一刻，四周静得只剩下雨丝簌簌。
两人身影都笼罩在朦胧水雾里。
隔着雨幕，遥遥相望。
“哟哟哟这眼神拉丝的程度，配上这顶级的氛围感，宿命般的张力！”
好暧昧哟～～
被现场这氛围感染的十二立刻兴奋起来，“宿主，朦胧雨夜，暧昧对视，你觉不觉得就像……”爱情剧！
“觉得什么？”姜婳末在识海里凉凉道：“觉得他像个站在雨里装深情的傻子？”
十二：“……”
自家宿主的嘲讽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十二的热情。
“宿主！面对这么帅的兽人，你就不能稍微有点浪漫细胞吗？”十二委屈地控诉，“系统现在严重怀疑，你对浪漫过敏。”
姜婳末懒懒抬眼，目光从对面身上逡巡一圈又收回。
确实第一眼望去，他的皮相极好。
哪怕在兽世见惯了各色美男，眼前这人，仅一眼也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
只因他整个人都浸着一种奇特的“淡”。
那种淡，不是寡淡，而是近乎虚幻的缥缈感。
如同水墨画里最轻的那一笔，淡得几乎要融入眼前的雨雾，连轮廓都透着几分不真实的朦胧。
当然这一切形容的前提，都要建立在能够忽略萦绕他周身的杀意之上。
“对浪漫过敏？”姜婳末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眸光却异常专注，“十二，我现在对杀气的感知，可比你那些无脑的浪漫氛围敏锐多了。”
十二也在这时反应过来，差点就被对方的美色数据欺骗了，它连忙改口：“宿主，那雄兽看你的眼神，好像还真不是在欣赏你……”
姜婳末接它的话：“他是在盘算，怎么能在这里悄无声息地解决猎物。”
“左前方通往大道，后方二十米外分别有三条岔道！”十二立即凶了起来，它迅速将周围三维地形图同步到她的识海里，“宿主放心，若正面对抗不利，撤离时，系统将提供全面辅助，确保宿主安全撤退。”
十二灵活进退的姿态，让姜婳末忍不住无奈。
她眯了眯眸，话虽这样说。
但有些话未免说得太早了，到底谁才是猎物？
她忽然抬脚，踢了踢脚边的卡伦斯，斜扫了向对面：“喂卡伦斯，你认识的？”
卡伦斯没有传来回应，也没有动静，姜婳末便低头用余光扫他。
才发现卡伦斯僵着身体，脸上表情变得极不自然：震惊、错愕、难堪、种种情绪在他脸上浮现，最后竟近乎狼狈而又仓皇地低下头，躲避那人望过来的视线。
这种反应，看上去可不止认识那么简单……
姜婳末将卡伦斯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后，再抬眼看去时，屋檐下已空无一人。
没人？
……这是走了？
姜婳末下意识皱眉，觉得不对劲：“喂。”
“住口！不要叫我！”
卡伦斯却像是被这声呼唤烫到一般，全身剧烈颤抖起来，他不顾腹部的疼痛，发疯似地将身体蜷缩起来。
“闭嘴！闭嘴！！！不要？！！”
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惊恐地不断重复：“我要死了、要死了、这次我要死了…！”
骤急的雨声，将他不断地呜咽声吞没，破碎的词句从指缝中不断溢出：
“我错了、错了！我真的不想坏大人的事，我没有想坏大人的事！！…”
卡伦斯突然的反常行为让姜婳末感到意外。
她沉沉敛眸，手腕轻旋间，银追悄然滑入掌心。她缓缓蹲下身，冷静地质问：“你在害怕什么？是刚刚那个人？”
“不、不！！”
卡伦斯死死抱着头，阴影中他的竖瞳剧烈震颤。
脑海中反复盘旋的，是祭司最后看他那个淡到近乎平静的眼神——
没有憎恶，没有怜悯，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
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那分明是在看一件无用死物的眼神。
那一夜，斩杀万千吞天鲸，鲸血染红整片海渊时。
立于尸山之上的祭司就是用这样的眼神，俯瞰着那些垂死的庞然大物。
而现在。
这个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
卡伦斯艰难地溢出喘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惊恐的事实。
祭司。
——要杀了他！
这个念头劈进他脑海的瞬间，连他身体都控制不住猛地一颤。
不！！！
暴雨中，他突然起身抓住姜婳末的衣袍，惊颤的瞳孔死死盯着她。
“x的！！是的啊！是因为你才对！”
他拼命攥紧她的衣袍，笃定某种可能，近乎怒吼着发泄，“明明都怪你这个该死的巫医！要不是你出现误导了我，我怎么会把事情办错？！！是你！是你让我成了没用的废物！啊！！”
话音未落，他后颈的青褐色鳞片突然疯狂蔓延，转瞬便爬过下颌，在脸颊两侧铺开细密的纹路。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造成的！都怪你！去死吧啊！！！”
“哗！”
六阶威压从周身尽数释放。
周遭簌簌坠落的雨丝连带着被这股释放出的力量，震成水雾荡开！
这雄兽真是疯魔了！姜婳末眉头紧皱，卡伦斯现在已经失控，再也问不出线索，她的耐性也被彻底耗尽。
直接解决掉他！
掌心中的银追寒光迸出，锋芒毕露。
就在她决定出手的刹那，卡伦斯狰狞的表情却突然凝固。
“……”
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
诡异地。
直直定在她头顶上方。
他的瞳孔开始剧烈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双充血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 正是方才消失的祭司。
反应过来后，卡伦斯的面容扭曲成极致的惊恐。
祭司正静静地俯瞰着他，那双极灰的眼眸，平静极了。
那眼神。
仿佛，他就只是跪伏在脚下的一粒尘埃。
不！
不要！……
卡伦斯放大瞳孔，眼中的求饶清晰可见。
祭司缓缓眯起双眸，唇角却勾了笑。
不要杀我！！
“祭……” 卡伦斯求饶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刚吐出一个字，整个人便像个剥离了所有生机的木偶，轰然僵硬地向后栽去。
“砰！”他的身躯重重砸进积水，浑浊的雨水掺杂着血水蔓延开来，瞬间失去了声息……
这个变故陡然发生得太快，近乎数秒间，一个活生生的雄兽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
姜婳末心头发紧，寒意骤然顺着脊背窜上后颈，她猛地转身。
如她所料，那个本该消失的雄兽。
此刻，正静默地立在她身后。
雨，仍在下。
可她清晰地看见，那雨水落在他的肩头又滑开，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绝，连半分湿痕都没有留下。
.....处处都透着诡异的气息。
恰在这时。
“北域巫医。”
低沉的嗓音缓缓在雨幕中响起。
“现在，你没有任何麻烦了。”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回落到她身上，尾音拖得绵长。
“碍眼的东西。”
“已经，消失了。”
（该章祭司角色形象图，见本章未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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