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当张向阳宣布了张曙光要用粮食换山货的消息以后，整个张庄瞬间一片沸腾。
他们住在山脚，靠山吃山，平时弄些山货，并不是什么难事，以前也用山货换过钱或者粮食。
可从去年年底开始，不管是供销社，还是山货回收站，都是只给钱，不换粮食了。
社员们拿了钱才发现，根本就买不到粮食。
不管是供销社还是粮油店，连县城人口的供应粮都有些吃紧，已经开始供应替代粮了。
有心去黑市碰碰运气，才知道黑市里也是供不应求，粮价一个劲的飞涨。
他们卖山货得的那点钱，根本就买不到什么，甚至还不够他们进山找山货的消耗。
认清了现实的他们，就不再进城卖山货了，平时挖的野菜，找的山货，都留着自己家吃。
野菜汤虽然不顶饿，但多少也能垫吧垫吧，勉强维持生命。
今天早上和往常一样，社员们喝了一肚子野菜汤，聚拢在大队部门口，等待着大队长派活。
今天早上与往常大不相同，因为大队长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社员同志们，庆春叔家的小光，你们都知道吧？前些天进了机械厂做采购员。”
因为张向南的名声不好，张向阳刻意说的是张庆春的孙子，而不是张向南的儿子。
“知道，咋能不知道呢，我家里几个儿子，第二天还去县里转悠了一天呢，结果啥也没干成。”
说话的是张向辉，也就是泼妇李二花的丈夫。
上次在张曙光手里吃了亏，让张庄的老少爷们笑话到现在，心里自然不满，所以一开口就是带节奏，挑起大家和张曙光的对立情绪。
“就是，那孩子不老实，城里根本就不缺工人，还故意这么说。
家里本来就没粮食吃，能不动弹尽量不动弹。
他骗得咱们村的后生们跑了那么多冤枉路，回来后一个个饿得狼哇的！”
“张向南那个样子，他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当年就应该下了他们家的贫农身份，什么人都能跟咱们一样光荣吗？”
……
张向辉目的达到了，他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那天的进城狂潮，参与进来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几乎每家每户的年轻人，都踌躇满志的去了县城。
一群人一边对张曙光口诛笔伐，一边满含深意的看着张庆春。
张庆春百口莫辩，而且三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声音，只得不甘的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大队长为什么突然提起他的大孙子。
“静一静，瞎吵吵什么？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张向阳一生气，社员们噤若寒蝉，没人敢挑战他大队长的权威。
“机械厂里的菜不太宽裕，想要用粮食换些山货。
别看小光年龄不大，却是机灵的很，这个差事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孩子重情重义，心里装着村子呢，虽然很多人对他不算友好，但这孩子还是不计前嫌，打算把这个好事紧着咱们张庄先来。
价格我也问过了，一斤新鲜山货，可以换两斤白面或者玉米面，一斤干货可以换六斤白面或者玉米面。
我也知道，基本上大多数家里都断炊断粮了，全靠野菜顶着呢。
今天就不安排大家上工了，大家回家把山货收拾整理一下，送到大队部过秤。
如果有想上山采山货的，那就快去快回，山货今天下午小光就要要。”
张向阳说完，底下鸦雀无声，沉默了五秒钟左右，现场轰的一声炸了锅。
“庆春叔，小光好本事啊！”
“二叔，我可是您的亲侄子，小光的亲堂叔，收山货，要先紧着咱们自己人啊！”
“向前，庆春叔现在是你亲二叔了，以前你怎么不这么亲热？
庆春叔，这是咱们整个村子的事情，您可不能分远近亲疏啊！”
“二大爷，我孩子还小，媳妇奶水不足，急等着粮食救命呢！”
“二哥，我家你弟妹，想剩下粮食给孩子，都三天水米不打牙了，以前都是兄弟的不是，也跟着说了些混账话，你可不能往心里去的！”
……
和张庆春站的近的人，一瞬间就把老爷子给包围了，好听话一股脑的砸了过去。
张向阳故意没有透露，张曙光要收多少山货，他就是要让大家有紧迫感，让他们讨好庆春叔一家。
“这个我说了也不算啊，厂子里收东西肯定有规定，具体怎么回事，还要我大孙子回来以后，自己拿章程。”
“你们围着我也没用，赶紧都回家规整规整山货，拿到大队部来吧！”
虽然激动，老爷子倒也不慌，以前在宋家当管事的时候，不止一次下乡收山货，什么场面都见识过。
“什么大孙子，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大孙子不是旭光吗？什么时候轮的上那个叛徒羔子？”
嫉妒使人发狂，看着曾经的亲爹，现在被大家围在中间恭维着，张向东两口子彻底站不住了。
“畜牲，你这个倒反天罡的东西，昨天你鼓动我们去庆春叔家里抄家的时候，怎么没想想他是你的亲爹？”
“就是，大儿子都没有了，还哪里来的大孙子？”
“张向东，白艳娘，再敢跟我二叔大呼小叫的，信不信我们大嘴巴子抽你们？”
看到张向东两口子跳了出来，不用张庆春和张向阳说话，急着拉关系的社员们，直接站了出来，开始斥责张向东。
“疯了，我看你们都疯了，张曙光是叛徒羔子，他的话能信吗？”
“他的工作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说不定瞒着厂里呢。
万一他被开除了，咱们的山货人家还能给粮食吗？说不定就打了水漂了。”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两口子知道，他们的好大儿，已经检举揭发张曙光了。
大家一听张向东的话，也就不吱声了，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张向阳。
虽然白眼狼一家不干人事，但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井底之蛙！你以为人家那么大的厂子是干嘛的？招工的时候，人家可能不调查小光吗？
不管是当兵，还是找工作，哪一样不得通过政审？
既然小光入职了，还是干部岗，那就说明没问题
别忘了，庆春叔一家跟咱们一样，都是贫农身份。
张向东，小光什么好事都想着大家，你们可别寒了人家的心。
靠山的村子不止张庄一个，只要手里有粮食，到哪里收不到山货？
如果小光一急眼，跑到其他村子去收购山货，你们一家就是张庄的罪人。
谁要敢破坏这件事，我跟他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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