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是叶尘人生中最漫长、最难熬的两天。他几乎不敢合眼,实在撑不住了,就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趴一会儿,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瞬间惊醒。他细致地记录着温书言的每一次饮水、进食(虽然只能吃少量流食)、出入量,以及护士测量的每一次体温和血压。他学会了看监护仪上那些波动的曲线,虽然不懂深奥的医学原理,但能大致分辨出哪些是正常的波动,哪些需要立刻呼叫护士。
温书言偶尔清醒过来,眼神涣散,带着药物影响的迷茫和虚弱。看到叶尘守在床边,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叶尘立刻俯身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重复着:“没事,我在。宝宝也没事,好好的。你好好休息,别说话。”
他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温书言看着他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躁动不安的心似乎找到了一点依靠,重新缓缓闭上眼。
第三天,温书言的出血已经完全停止,生命体征平稳。医生检查后,终于给出了一个让叶尘稍微安心的结论:“出血控制住了,宫缩也抑制得不错。可以转到普通病房继续绝对卧床保胎,但还需要密切观察,不能掉以轻心。”
转到普通病房,意味着最危险的急性期可能已经过去。叶尘一直紧绷的神经,像是骤然松弛的弓弦,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脱感。他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温书言的精神也好了一些,虽然依旧需要卧床,连翻身都需要人帮忙,但已经能清晰地说话,吃一些半流质的食物。她看着叶尘明显消瘦憔悴的脸庞和下巴上新冒出的、没时间打理的胡茬,心疼得不行。
“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洗个澡,换身衣服。”她轻声说,“我这边有护士,没事的。”
叶尘固执地摇头:“我没事。等你再好一点再说。”
他不敢离开。那种差点失去的恐惧,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骨子里。
为了让温书言心情放松,叶尘把她的手机拿来,调暗屏幕亮度,让她可以看看之前拍的叶念的视频和照片,或者听听舒缓的音乐。他也开始尝试跟她聊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叶念在幼儿园的趣事,或者转述老赵汇报的、店铺里一些无关痛痒的好消息(他过滤掉了所有可能的压力和问题)。
温书言的身体在缓慢恢复,但长期绝对卧床带来的不适开始显现——腰背酸痛、肌肉无力,以及一种深深的、被困在方寸之间的无力感。她的情绪时而平静,时而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变得低落和烦躁。孕期的激素波动,加上身处医院的压抑环境,让她变得异常敏感。
一天下午,叶尘正用湿毛巾帮她擦手,温书言看着自己浮肿的手指和因为输液布满针眼的手背,忽然毫无预兆地流下泪来。
“叶尘……我是不是很没用?成了你的累赘……”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店里的生意怎么办?直播停了,新品也没人管……都是我……”
“胡说八道!”叶尘打断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但动作却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的眼泪,“什么累赘?没有你,哪有这个家,哪有念念,哪有现在这个孩子?店里的生意再好,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重要!钱没了可以再赚,店垮了可以重开,但你和孩子,是唯一的,无可替代的,明白吗?”
他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温书言,你听着,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躺着,把身体养好,让宝宝平安足月。其他的,一切有我。天塌下来,有我叶尘顶着!”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如此郑重地对她说话。温书言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藏的痛苦,泪水流得更凶,却不再是出于自怜,而是一种混杂着感动、心疼和释然的复杂情绪。她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他粗糙的手掌。
这次情绪宣泄之后,温书言的心态似乎真正平和了下来。她开始更积极地配合治疗,努力多吃一点东西,哪怕没有胃口。她也接受了叶尘的建议,尝试在精神好的时候,用手机看看行业资讯,或者听一些管理类的音频课程,用一种完全不费神的方式,保持与外界信息的微弱连接,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焦虑和被时代抛弃的恐惧。
叶尘也调整了策略。他不再试图完全屏蔽工作,而是在温书言状态好的时候,选择性地说一些积极的进展,比如老赵把仓库管理得井井有条,自营基础款又收到了一些好评,苏青发来了新的设计草图(只给她看概念,不谈具体进度)等等。他让她感觉到,她并未完全脱离她付出心血的事业,它仍在良好地运转,等待着她的回归。
同时,叶尘也开始学着更高效地处理工作。他将病房变成了临时办公室。温书言休息时,他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用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审核报表、与老赵和苏青进行视频会议,声音压得极低。他学会了在碎片化的时间里,快速做出决策。实在需要他亲自去仓库处理的事情,他会计算好时间,在温书言有亲属或护工照看时,快速往返,绝不多停留一分钟。
生活的重心,彻底围绕着医院这个小小的病房旋转。叶尘学会了如何熟练地帮温书言擦拭身体,如何按摩她因长期卧床而酸痛的腿部,如何在她情绪低落时笨拙地讲笑话逗她开心。他们之间,那种因多年隔阂和忙碌而生的疏离感,在这种极端依赖和相互扶持的环境中,竟被一点点磨平,生出一种历经磨难后更为坚韧的联结。
一周后,再次的b超检查带来了更好的消息:胎盘位置相比出血时,又有了一定程度的上移!虽然仍未达到完全安全的位置,但趋势是好的!
这个消息,如同久旱甘霖,让叶尘和温书言几乎喜极而泣。希望,变得更加真实可触。
医生批准了温书言在严格卧床的前提下,可以回家休养,定期产检。出院那天,叶尘小心翼翼地将温书言抱上车,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阳光洒在她脸上,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里已经有了光。
回到家,熟悉的环境让温书言放松了许多。叶尘将主卧重新布置,一切生活所需触手可及,最大限度方便她卧床。他也正式跟老赵和团队明确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模式:他大部分时间居家办公,重要事务线上处理,必要时才短时间前往仓库。
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新的、小心翼翼的“正常”轨道。温书言在家的保胎生活依旧枯燥,但有了女儿的陪伴和叶尘无微不至的照顾,心态平稳了许多。叶尘则在家庭守护者和事业掌舵人这两个角色之间,努力寻找着平衡,虽然疲惫,但眼神却日益沉稳坚毅。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远未结束。温书言仍需度过漫长的孕中期和晚期,胎盘位置仍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店铺的发展也进入了平台期,需要新的突破。但此刻,他握着温书言的手,看着在床上安然睡去的妻子和在地毯上安静画画的女儿,心中充满了力量。
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风雨,他都会守护好这个家。这是他作为丈夫和父亲,不容推卸的责任,也是他重新找到的人生意义。
回到家,熟悉的环境带着一种让人鼻酸的温度。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叶念欢呼着扑过来的小身影。温书言被叶尘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重新布置过的床上,背后垫着柔软的靠枕,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女儿和这间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卧室里。仅仅是离开医院不到一小时,她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妈妈!”叶念踮着脚尖,想爬上床又记得爸爸的嘱咐,只能趴在床沿,小手轻轻摸着温书言盖在薄被下的腿,大眼睛里满是依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你好了吗?不痛痛了吗?”
温书言心头一软,伸手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头发,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尽力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嗯,妈妈好多了,回家陪念念。”
叶尘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将涌上来的酸涩压下去,换上轻松的语气:“念念乖,让妈妈休息。爸爸去给妈妈热牛奶,你也喝一杯好不好?”
接下来的日子,这个家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缓慢而紧绷的节奏。一切以温书言的卧床休养为绝对中心。叶尘成了这个精密运转系统的核心。他严格按照医生和营养师的建议准备三餐,将食材处理得极尽软烂,方便温书言消化。他定了闹钟,每隔两小时帮温书言翻身、按摩腿部,防止肌肉萎缩和血栓形成。他甚至学会了如何在不挪动她腰部的情况下,帮她处理个人卫生,最初两人都有些尴尬,但在生存面前,那点羞赧很快被一种相依为命的默契取代。
温书言的身体像一架精密却脆弱的仪器,任何细微的不适都被放大。卧床带来的腹胀、便秘,孕晚期常见的腰骶部酸痛,以及内心深处对再次出血、对胎儿状况的恐惧,像潮汐一样,周期性地冲刷着她的意志。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想给叶尘增加更多负担,但偶尔在深夜,听着身边叶尘即便睡着也带着警觉的呼吸声,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无助感还是会将她吞没,眼泪无声地浸湿枕巾。
叶尘并非毫无察觉。他能从她骤然紧绷的指尖、变得沉默的侧脸,以及食物剩下多少,判断出她情绪的低谷。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笨拙地劝说“别想太多”,而是尝试着用更细微的方式疏导。有时是帮她用温热毛巾敷脸,有时是打开手机播放她喜欢的轻音乐,有时只是沉默地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凝视窗外,直到她的呼吸重新变得绵长。
他的“办公室”彻底移到了卧室角落那张小书桌上。笔记本电脑几乎永不关机,旁边堆着打印出来的报表和苏青发来的设计稿。他与外界的联系,主要通过电话、微信和偶尔必要的视频会议完成。他的声音总是压得很低,语速快而清晰,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决策。
老赵成了他最坚实的臂膀。这个朴实的汉子,不仅将仓库管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开始学着看基础的数据报表,在电话里向叶尘汇报时,也能说出“某某款转化率下降了”、“客服反馈某某面料问题多了几条”这样带着点专业术语的话。叶尘不在,他自觉扛起了更多的责任,每天下班前,都会事无巨细地给叶尘发一份工作日志。
苏青也展现了极大的理解和支持。新的设计沟通全部转到线上,她甚至会贴心地先将设计理念和草图用语音消息发给温书言,让她在精神好的时候听,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参与和放松,绝口不提进度和压力。
然而,危机并未真正远离。一天下午,温书言在叶尘的帮助下,试图稍微侧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肢体,忽然感觉小腹一阵熟悉的、下坠般的紧胀感,虽然没有再次出血,但那感觉足以让她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叶尘……”她声音发颤,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叶尘的心跳骤停了一拍,但脸上强迫自己镇定。他立刻让她恢复平躺,抬高下肢,同时迅速抓起电话联系主治医生。在等待医生回电的几分钟里,卧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叶念似乎也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抱着娃娃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不敢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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