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后装作没听到肖谨行的解释，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说道：“哀家可记得清清楚楚，你答应了要与她相处看看。”
“苏三姑娘才貌双全，与你少时便定下了婚约，她等你这么多年，你若始乱终弃，朝堂之上要如何看待你？苏相也定会视你为眼中钉。”
肖谨行皱眉，“皇祖母，陛下设宴那日，苏玉楼曾带人排挤瑶光公主，甚至曾撞翻婢女的热茶，若非忠元伯府的付姑娘挡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此人心性不佳，难为良配。”
肖谨行脸色紧绷，起身后退到殿中，庄重地向姜太后拱手，“皇祖母，谨行如今一心扑在朝堂事务上，对成家的打算亦是宁缺毋滥，还望皇祖母收回成命。”
姜太后抬眸，拍了拍桌面，强调道：“朝堂事务固然重要，但子嗣绵延同样不可忽视。你父亲像你这个年纪，你都能上树摸鸟了。”
“况且，那日的事不是已经查清，是赵清欢安排的人嫁祸于她吗？”
说罢，姜太后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殷茵，“瑶光，你与苏三可有发生过龃龉？她为何要排挤你，那日你也在场，说来听听。”
殷茵微微一顿，听出姜太后言下颇为喜欢苏玉楼，且对此事的态度亦是不容置疑的。
她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轻声说道：“娘娘说得没错，苏三姑娘是被人算计的，瑶光与她并无不快。”
肖谨行深深看了她一眼，暗暗忍下了心中的冲动。
姜太后满意地嗯了一声，再次对肖谨行道：“你也听见了，这是误会，对苏三不要成见太深，先试着接触，若实在合不来，方才听你提到的忠元伯府的付瑶，哀家亦可以为你安排相见。”
肖谨行皱眉，心知皇祖母是故意这么说，再纠葛下去也无济于事，便沉默了下去。
姜太后又叮嘱了几句后，让人将早前给殷茵准备好的房间清扫一遍，便让他们二人一同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后，姜太后揉了揉额角，乏力地叹了口气。
虽然肖谨行极力的克制，但如今她已十分确定，她这长孙的心中已然是装了不该装的人。
姜太后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引起风波的那方帕子，若是肖谨行的，这尹瑶光倒也算是聪明，严刑之下都没有将他供出来。
今日她这一番敲打，两人也该明白，有些事只能烂在心底。
否则若被太子察觉，君臣离心，她这长孙在朝堂之上怕是要举步维艰，辛苦打下来的一番基业必会毁于一旦。
姜太后思量过后，又让耿嬷嬷派人给太子传了话，让其闲暇之余多来福绥宫走走。
——
另一边，殷茵与肖谨行一同沿着宫道默默前行，待到分别之处，肖谨行才顿住脚步。
知意瞧出他们似有话要说，自觉地拉着引路的婢女到一旁闲扯。
“阿茵，方才之事是皇祖母的误解。宫宴那日我本已打算要与陛下请旨退婚……后来你出了事，近日陛下身体不适，所以尚未寻到合适时机……”
肖谨行这边解释着，却见少女静静听着，时不时地还认同地点点头，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她的平静，让肖谨行产生一瞬的怀疑，两人是否真的心意相通？
“你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的，对吗？阿茵。”肖谨行紧紧盯着她的眸子。
殷茵微微仰头，目光温和柔静，温声道：“将军，娘娘所言皆是为你的前途考量，你下次可以不必当面忤逆，免得惹她老人家不快。”
“至于那婚约，你不必解释，我相信将军自有办法解决的。”
“你……当真没有生气？”肖谨行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确认。
殷茵想了想，“方才，的确是有过那么一瞬间。”
“不过，我了解将军的脾性，也相信你的为人。你我之间，信任才是最重要。”
话音一顿，殷茵又问道：“太后娘娘方才说你还在抓刺客，可是指凌霄？”
“他如今还没有离开晋安吗？可是又惹下了什么祸事给你添了麻烦？若是如此，你不必顾忌我，不给他些教训他是不会安分的。”
肖谨行见她满眼疑惑与担忧，又言及信任，想到之前对她的猜疑，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
“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只是例行搜查，你不必担忧。”他安抚道。
“好，我在福绥宫内陪着太后娘娘，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将军也不必担心。”
皇祖母并非那种肆意刁难之人，殷茵在她身侧，肖谨行的确安心。
但转念想到此处距离东宫不远，前几日他可以想方设法托住太子的脚步，如今在这宫里，又是皇祖母的眼皮子底下，他就鞭长莫及了。
肖谨行犹豫着道：“皇祖母可能会叫太子过来，届时，你若不愿意见……可以称病避过去。”
殷茵看穿他的小心思，秀眉微挑：“我若称病，他怕是会来得更勤，将军莫要出馊主意了。”
肖谨行面色微微尴尬。
殷茵眼中闪过一丝揶揄，“将军宽心，我这人专一且挑剔，等闲之人是入不了眼的。”
听她这般说，肖谨行心下稍安，眼角也显出一丝笑意，“我答应你的事，我也会尽快促成。”
话音落下，又盯着她的手指，“莫要过于操劳，保护好自己。”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肖谨行心中虽仍有诸多不舍，但也知道不能在此处久留，便与殷茵告别。
殷茵回到了住处，熟悉了一下环境之后，又开始琢磨起晚上要给太后做些什么，好笼络其心。
姜太后极为聪明，不知从何时窥出了端倪，今日特意将肖谨行叫来，应该就是为了试探与敲打。
对于她来说，皇庭安稳，兄弟和睦才是重中之重，若这一切都因自己而被破坏掉，哪怕她能做出一颗延年益寿的蟠桃出来，也会被姜太后列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眼下不止肖谨行的婚事不好退掉，自己也同样不能心急，只能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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