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缓缓道出自己与炎魔跨越万古的情劫过往,话音落下时,识海之中一片沉寂。
饶是她如今只剩残存的意识本源灵体,身形缥缈如雾,眼眸中还是凝着化不开的悲伤,颗颗化为实质的晶莹泪珠从脸颊滑落,如绵绵秋雨般洒落于柳如絮的识海之中。
柳如絮被两人至死不渝的情感深深触动。同为女子,她能深刻共情阿修罗对丈夫的刻骨思念,以及她面对命运无常时的无奈。
她强压着心头翻涌的酸涩,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沙哑,轻声劝道:
“前辈,炎魔前辈既已为您耗尽一切、归于秘境,还请您节哀!”
“您历经万劫才得以恢复真灵,莫要辜负了炎魔前辈用性命为您换来的一线生机啊。”
阿修罗闻言,嘴角缓缓绽开一抹凄美的笑,那笑意里裹着化不开的哀婉,声音仍带着未散的哽咽,感激道:
“多谢如絮的一番好意。只是我此刻心中的万念俱灰,你终究无法切身体会!彻底陨落,随夫君而去,才是我阿修罗唯一的解脱。”
说到此处,她轻轻垂首,抬起衣袖拭去脸上残存的泪痕,稍稍平复了翻涌的心绪,神色渐渐变得郑重起来:
“不过如絮,你既身怀我冥河道统,又有缘至此将我唤醒,也算是与我缔结了因果。就让我在离去之前,再为师门、为欲色天师姐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她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柳如絮,接着说道:“你身上的道统,并未得到师尊允可,而我也早已被师门斩断因果。”
“我有意相助你修成正统冥河本源,更将师尊专为我所创的修罗神技赐予你——但这些,终究不能改变你飞升洪荒后,便会落于西方界天的结果。”
话音稍顿,她的眼神愈发凝重:“如絮,你敢不敢接下欲色天师姐弥留的遗憾,接下你师尊血海冥女在洪荒天界未能完成的遗憾——光大幽冥血海殿的传承,了却她未尽的使命?”
“我不想欺瞒你,想要在洪荒天界重建幽冥血海殿,可谓困难重重,你日后必将遭到西方诸殿与西方教的联手针对。现在本座问你,这份因果,你可敢应下?”
柳如絮见状,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回道:“前辈,您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即便您不给我这份机缘,光大幽冥血海殿的传承,也是我必须要做的呀。”
阿修罗却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回应道:“有。你还有别的选择——飞升洪荒后,加入西方界天其中一殿,放弃光复幽冥血海殿的使命,彻底背离冥河道统,转投其他道统即可。”
语落,她目光沉沉地望着柳如絮,神色认真,静静等待着她最终的抉择。
柳如絮想都没想,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无半分迟疑:
“前辈说笑了!我柳如絮本是凡尘女子,不过是有缘得遇师尊血海冥女,及她座下战宠留下的本源与传承,才有今日修为与地位。”
“我不敢自诩高风亮节,却懂饮水思源、不敢忘本。”
她眸光微沉:“师尊残念消散时,从未提及飞升洪荒后重建幽冥血海殿的重任,想来是不愿将这份沉重使命压在我身上。”
“我若不知前因后果,或许还能安然度日,可如今见过前辈、知晓一切,便再无退路!”
“师尊是在洪荒天界苦苦挣扎难以为继,才下凡荒古界,我今日的根基本源,全赖她的成全。”
说到此处,她挺直脊背,语气愈发铿锵:“晚辈岂能只因道途坎坷,便摒弃恩师与根基?”
“无论前方之路多么艰难,我柳如絮,便是幽冥血海殿的传承者!今生今世,必为光大幽冥血海殿倾付所有心血,绝不辜负恩师血海冥女的传承之恩!”
阿修罗见柳如絮态度决绝、初心不改,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赞许道:
“好!不愧是欲色天师姐的道统门人。你既愿坚守本心,接下这份沉重因果,那我便再助你一臂之力,让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她话锋一转,眸光带着几分郑重:“我们皆出身冥河道统,虽如今都未得师尊血海主宰允准,但若非他老人家记挂,你我也难有今日缘分。”
“为了日后你能得师尊庇护,方便你在洪荒天界行事——柳如絮,你可愿再拜我为师,承接我的衣钵?”
柳如絮闻言,脸上霎时掠过一抹诧异,秀眉微蹙,神色带着几分难掩的纠结。
阿修罗似是看穿了她的顾虑,轻笑着开口劝慰:“傻丫头,你不必为难。若你恩师血海冥女泉下有知,知晓你能有幸拜我为师,只会乐见其成——毕竟论及传承辈分,我算得上是你与你恩师的祖师级人物。”
她语气温和,缓缓释疑:“再者,洪荒天界修士拜同一道统数位师尊,本就是常事,无需有多余顾虑。”
柳如絮深知阿修罗所言非虚。况且她将来成神飞升洪荒后,确实需要血海之主这般主宰级别的大佬庇护!
否则,届时恐怕连自身安危都难以保障,又何谈重建幽冥血海殿?
思虑至此,柳如絮不再犹豫,当即恭敬跪下,朝着阿修罗的身影拜了三拜,朗声道:“弟子柳如絮,拜见师尊!”
阿修罗轻抬玉手,欣慰笑道:“徒儿请起。”
柳如絮依言恭敬起身,只见阿修罗望着她,嘴角漾着暖意,抬眸望向识海上空,似是宣告般开口:
“自今日起,柳如絮便是我阿修罗的衣钵传人。待她飞升洪荒,便继承我‘修罗血主’之位,延续冥河道统荣光!”
话音刚落,柳如絮只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伟力骤然笼罩周身,无形之中,似已缔结了一份渊远苍茫的洪荒因果。
直到此时,柳如絮才彻底明白师尊阿修罗的一番苦心——原来传承她的衣钵,不仅是继承神技与机缘,更要承接“修罗血主”这一称号在洪荒天界的尊荣与因果。
只要她身负此名,当初血海主宰对整个洪荒的宣言便依旧有效,日后飞升洪荒,西方界天的诸殿再想刻意针对她,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念及此,柳如絮急忙重重施了一礼,感激道:“弟子多谢师尊关怀!”
阿修罗摆了摆手,洒脱一笑:“好了,如絮。如今你既已承接为师‘修罗血主’的尊荣与因果,接下来,我便传你我的独门绝学——修罗刃诀。”
说罢,她素手轻抬。脚下的血焰花王旋即旋转起来,骤然崩散,化为数缕血红光束围绕着她流转,最终尽数凝聚于她玉手之上。
光影变幻间,一柄长约一尺、形似血色月牙的弯刃,缓缓浮现于掌心。
血刃甫一出现,便迸发阵阵嗡鸣,似是在向主人诉说重逢的喜悦。
刃身线条修长、曲线优美却不失锋锐,唯独美中不足的是,整个刃身上布满裂纹,显然不在圆满状态。
阿修罗凝视着手中的修罗血刃,眸光中满是宠溺与不舍,喃喃怀念道:“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只是这一次,我是真的要与你告别了。”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满裂纹的刃身,语气带着笃定的托付:“以后,你便跟随着我的弟子一同成长吧。相信我的眼光,跟着她,不会辱没你的威名,她也定会让你重绽昔日荣光。”
话音刚落,修罗血刃忽然“嗡”的一声轻鸣,刃身上的红光骤然炽盛,似是为阿修罗即将陨落而悲鸣,又仿佛是在无声回应她的选择,接纳这位新主。
见修罗刃嗡嗡悲鸣,阿修罗感受到了神器对自己的不舍,指尖轻抚着刃身,似在无声安慰。
随后她抬眸看向柳如絮,神色郑重叮嘱道:
“如絮,这血海修罗刃是师尊为我量身铸造的专属神器。只可惜当年为护夫君,我强行催动它的威能,致使它身受重创、裂纹遍布。”
“如今我将它赐予你,与你融合之后,你需以自身精元与修为,缓缓将它修复——唯有得它相助,你才能修炼我们冥河道统的独门绝技神通。”
说着,她玉手轻推,那修罗刃便嗡鸣着,带着几分依依不舍,缓缓离开阿修罗身边,朝着柳如絮飘去。
柳如絮急忙垂首,双手恭敬托举,无比虔诚地接住了这柄血海修罗刃。
她凝视着手中的弯刃,并未露出得获神器的欣喜,反倒满是对刃身遍布裂纹的心疼与惋惜。随即抬眸,语气郑重而坚定:
“血海修罗刃,请相信我!我柳如絮定会穷尽毕生之能将你修复,让你重绽昔日锋芒,不负‘修罗’之名!”
“嗡——”
修罗刃再次轻鸣,似是感应到柳如絮的赤诚。它于嗡鸣间刃身轻颤,随即血光大盛,“咻”的一下凌空飞起,围绕着柳如絮盘旋数周,而后化作一点凝练的红芒,径直钻进她的眉心识海。
刹那间,柳如絮周身骤然迸发出耀眼血光,光芒穿破识海壁垒,蔓延至她周身各处,转瞬便深深融进血肉、灵魂之中,与她展开深度融合。
阿修罗见血海修罗刃已然认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再次抬眸望向识海上空,语气虔诚而恭敬: “不孝弟子阿修罗在此,诚心祈祷师尊血海之主。”
她语声哽咽,字句带着深深的愧疚:
“弟子这一生叛逆狂悖,辜负了您老人家的心血。如今弟子即将永远逝去,恭请师尊多多保重,勿为我这不孝弟子而伤感。师尊的生养庇护之恩,弟子无以为报…”
说到此处,阿修罗美目中再次滚落愧疚的泪水,语气愈发恳切:“万请师尊原谅弟子的不孝与选择——弟子去了。”
说罢,她双手轻抬,朝着识海上空恭敬施了一礼。随即转身,目光转向柳如絮,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只见她玉手轻抬,身形骤然溃散,化为十几缕血光——犹如灵动游龙般蜿蜒盘旋,游弋至柳如絮身边,围绕她旋转一周后,便齐齐钻进了她的眉心识海。
直到此刻,柳如絮才恍然回神,意识重新掌控身体。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阿修罗的殷殷叮嘱,带着最后的温厚:
“如絮,为师观你所修《血海灭世录》与《蝠翼血龙变》,功法着实粗糙。就让为师在离去之际,为你重塑这两门功法,增厚你的底蕴。”
“除此之外,为师还会传你数门冥河道统核心神通。趁着为师本源与你心神合一的契机,你务必用心领悟——一旦错过这个关键节点,你日后自行修行,每一门都要耗费漫长岁月方能入门。”
柳如絮闻言,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急切追问道:“师尊,您可还有其他遗愿要嘱咐弟子?”
阿修罗怅然轻叹一声,语气带着淡淡的牵挂:“待为师彻底离去,会留下一枚血焰花王的种子。你将它重新种于此地,让它日后再次开花,常伴我夫君心炎所化的这片花海密林便好。”
柳如絮急忙恭敬领命,随即收束心神,摒除杂念,仔细感悟着阿修罗为她重塑的功法运行轨迹,以及通过本源灌顶传予她的数门盖世神通。
与此同时,跨越无尽星空的洪荒天界,幽冥血海中,一道苍茫伟岸的身影负手而立,以慧眼,将柳如絮识海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眸中翻涌着伤感与不甘,声音带着难掩的颤抖,喃喃自语道:“阿修罗,你这个逆女…竟就这般自绝而去…可曾顾及过我这孤寡老人的感受?”
他声音沉哑,带着主宰独有的苍茫,却难掩字句间的颤意:“阿修罗……我的女儿…”
“即便本座再施创世神通,凭空造化出另一个‘阿修罗’,可那终究不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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