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敌方军营
洪汉没有理会张山风的提醒，依旧让心腹造访了对面安东中屯卫的军营。
在洪汉看来，自己天成卫指挥佥事的身份摆在这里，没戳破之前，大家还是一伙儿的。
对方只要不想得罪整个天成卫，就算怀疑什么，也不可能将天成卫的人怎么样。
所以，心腹此去的安全，还是基本能够保证的。
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此时，安东中屯卫的指挥同知，在见了来使之后，内心其实是十分纠结的。
从种种迹象表明：应县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杀胚的老巢！
但是！
好巧不巧，又杀出一个己方同党，还是战力贼强的边军——天成卫！
这就让他十分头疼了！
几番试探，都没有结果。
这货将构建防御工事，拉起铁丝网等等一些列的工程，全部推给了县令。
他表示一概不知，不关我们天成卫什么事儿。
这事儿你得问问应县的县令！
至于，招募铁匠，私购兵器，只是因为跟骷髅师交手，打了败仗，丢了大量的兵器，所以需要率军进城，补充军需。
（为了防止扰民，非战时，大明卫所，一般驻扎在城外）
……
这名使者，显然功课也是做足了，觥筹交错之际，对答如流，滴水不漏。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这名使者也是聪明人，没一会儿就想跑路。
于是，他对着郝同知说道：“多谢郝同知宴请，末将不胜酒力！
天冷夜黑，洪佥事还在等着末将赶着回去，回禀情况！”
郝同知当然不可能放他离开，对麾下使了一个眼色。
他同样关切的挽留：“天色太晚，使者又喝了这么多酒，不宜远行！
且在帐下先休息一宿，明日再回去也不打紧的。
洪佥事那边，本同知遣人去打个招呼，不碍事的！”
话还没说完，使者就被两个壮汉架了起来，几乎是拖出帅帐的。
洪汉没逮到，话也没套出来，怎么可能放你离开呢？
眼见使者被拖走，郝同知一抹嘴角的酒渍，站起身，揉了揉眉心。
然后，他吐出一口酒气，问向亲兵：“蔚县那边，可有刘巡抚的回复？”
亲兵单膝跪地，恭敬的回禀道：“报，赶往蔚县的人，还没有回来，算算日子，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郝同知终于露出一抹微笑，吩咐道：“将那个使者给本将看好了，可别让他跑了。
注意——要客气点！
万一弄错了，回头还有周旋的余地！
要是天成卫，真的跟那个杀胚搅在一起……
嘿嘿，到时候这个使者的作用，可就大了！
要是审问出点什么……
我们就拿头功了！
到时候，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
他之所以火急火燎的，在没弄清楚状况的时候，选择了调集半个卫所的兵力，前来试探洪汉，原因在于争功！
要是真等到从蔚县的探马回来，恐怕指挥使也反应过来了。
到时候，还有他什么事儿呢？
这一招叫富贵险中求！
如果成了，他就能往上再走一步！
亲兵显然的懂的，跟着乐呵道：“到时候，还望您提携……”
“砰！砰！砰……”
然而，他的马p还没拍完，声音就被火铳声给覆盖。
郝同知几乎瞬间清醒，暴喝一声：“敌袭，备战！”
显然，安东中屯卫比之天成卫，根本不是一个级别，防御内松外紧！
在应对骷髅师的突然杀出，尤其还是主帅今夜刚刚宴请了使者，没有人想到，今夜会有夜袭，连巡哨都很敷衍！
不仅是他，就连洪汉都是一脸懵。
半夜还在担忧心腹安危的洪汉，一听到城外的火铳声，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他循着骷髅师的守卫，直奔城头，要找张山风算账。
你丫的，劳资的心腹还在对面做客，你就搞一出偷袭，这不是把他给卖了吗？
万一对面的将领怒气攻心，可能老夫的心腹就直接烈士了！
洪汉登上城头的时候，张山风悄然收起了单筒望远镜，迎向对方。
洪汉冷哼一声：“如果要夜袭，早先知会一下老夫，老夫就不用送心腹出城了！
何必摆老夫一道，送心腹爱将出城送死呢？”
张山风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洪佥事，稍安勿躁！
本官收到十分准确的消息，你派遣的使者已经被扣留，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所以，本官才下令夜袭的！”
他没有透露单筒望远镜，只说收到密报。
不过，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由于双方扎营很近，所以对面的营帐，一举一动，其实被张山风看在眼里。
使用望远镜的张山风，的确是看到了，使者被对面给拘留了！
但是！
这也不是事实！
因为相距几里，骷髅师如果没有准备，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打开城门？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摸到了对面的阵地？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动夜袭呢？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张山风早有准备！
他早就布置好了伏兵，骷髅师早就潜伏在外，只等一个信号罢了！
可以说，今夜使者只要没能走出地方大营，那么就表示对面就是冲着他来的！
那么，今夜就是一场大战！
洪汉依旧不依不饶的责问道：“夜袭之前，您是不是让老夫先派个人，去对面接应一下老夫的心腹呢？”
本来还可以抢救一下，派个人过去，找个借口，把人接回来。
你丫的，一开枪，打起来，使者基本等于死人了！
张山风很是淡然的笑了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老将军一生征战无数，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开玩笑，让你再送个人质过去吗？
不仅仅又多了一张舌头，说不定就泄露了什么。
同时，也让对面多了一份戒备，搞得不好对面就会警觉起来，夜袭成功率直线下降！
洪汉懒得跟张山风纠结，冷声要求道：“还请您打开城门，老夫亲自带兵，去接应心腹爱将！”
理智上，他知道，张山风的做法没有问题，堪称教科书般的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但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现在，他最忠心的手下，还被绑在对面的军营！
不管是做给天成卫的将士看，还是真的爱兵如子。
也不管那位代他而去的心腹使者，眼下是死是活。
这一趟，他必须去！
张山风略微躬身一礼：“预祝老将军旗开得胜！”
“哼！”
洪汉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然而，没走几步，他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略带质问道：“今夜夜袭，其实您必定为之！
老夫派遣的人，只是您迷惑敌军大将的，是吗？
甚至，今夜若是老夫亲往，一样不会顾及老夫死活，照样会夜袭，对吗？”
这话就很扎心了，其实潜台词是：张山风从来没有将天成卫视作自己人！
张山风不知可否的反问了一句：“本官其实不希望任何人前往！”
一样的灵魂质问：都跟你说了，直接开打就行了，你不听，你有没有将我当领导呢？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老一少，两道大笑声中，城门被打开，上千天成卫加入战场。
突然杀入的天成卫，让这场一边倒的夜袭，失去了最后能逃走多少人的悬念。
然而，一场看似完美的首战高捷，却让张山风没有感到丝毫的高兴。
这场夜袭，不仅仅间接的告诉了乱军——他就在应县！
同时，它撕裂了骷髅师与天成卫之间，原本就存在的裂痕。
它让原本只是士卒之间的仇恨，摆在了将帅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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