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不愿惊动旁人，一路上都十分低调。
等到了清心寺，姐妹三人都戴上了幂篱，乖乖地跟在于氏和田氏身边。
今日寺中的人不少，众人上过香之后，于氏提议难得出门一次，也不必急着回去，先在寺中休息，等用过了素斋，晚上再回府也不迟。
叶俞言立刻举双手赞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叶俞言耐不住性子，撺掇着两个妹妹同她一起去看桃花。
“时言跟着一起去吧。”田氏说道，“俞言毛手毛脚的，你在旁边多盯着她些，别叫她在佛祖脚下惹出什么麻烦来。”
“二伯母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叶俞言小声嘟囔。
“哪里是瞧不起你，分明是太瞧得起你了。”叶时言吐槽，“在江南的时候，就只有一次我没有跟着你，你就跑到湖上去，把人家的船都掀翻了。”
叶清言目瞪口呆：“竟还有这事？”
“我那是替天行道！”叶俞言理直气壮地说。
叶时言给叶清言解释来龙去脉：“她在路上瞧见有个男子调戏姑娘，便上前去理论。那男子油腔滑调的，对她也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她便生了气，将人提起来就丢进了湖里。”
“正巧湖上有艘小船，那男子撑着往上爬。他从船头爬，俞言就站在船尾摇晃，等他游到船尾，俞言又跑到船头，还拿船桨拍他的手。后来还是那船上的船夫看不下去了，将人救了上来。”
“那把船掀翻又是怎么一回事？”叶清言问。
“那男人爬上船了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叶俞言插嘴道，“船夫也跟着帮腔，说我有娘生没娘养。我干脆就将船掀翻了，让他们两个都在水里面泡着去！”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叶清言听了立刻仗义执言：“俞言做得没错，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教训！”
“你看小言也说我没错！”叶俞言得意起来。
叶时言头痛地按着额角：“我并非说你有错，只是那寒冬腊月的，即便是南边，在湖水里泡得久了，人也是要冻坏的。幸而周围的人不少，将那人和船夫七手八脚地拉了上岸，否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又是一桩大麻烦。你要出气，也应当挑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啊。”
叶俞言恍然：“说的是！我那会儿是有些冲动了。”
“没人的地方也不能随意动手！”田氏叫道。
“是是是，二伯母放心，我一定不会再惹祸的！”叶俞言赔着笑保证道。
田氏哪里放得下心，又拉着叶时言叮嘱了半晌，才放她们出去。
但临行前于氏又叫住了叶清言。
“小言，”她和颜悦色地说道，“我听寺里的僧人说，后山那边有一个湖，湖水甘甜可口，能消百病，你去帮我取些回来。”
叶清言表情微妙：“母亲，湖水终究不干净，我还是去问问有没有井水吧！”
于氏却坚持：“就要那湖水，你快些去吧——不用着急回来，在湖边多逛逛散散心。”
说罢便将水囊塞到叶清言手中，把她们都推出了门。
“大伯母怎么怪怪的？”叶俞言挠了挠头。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一点疑惑抛到了脑后，一手挽起一人道：“快走，咱们先去陪小言打水，给大伯母送回来之后再去看桃花！”
叶时言拉住了她：“咱们先过去，让小言自己打水便是。”
“这不好吧？”叶俞言愣愣地看着她，“往常我们都是同进同出的，怎能叫小言自己去打水？打水又不是什么要紧事，还要避着咱们……”
“少说两句吧你！”叶时言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她拖着叶俞言便走，还不忘对叶清言道：“等打完了水，你快些来找我们啊！”
叶清言哭笑不得。
她多少能猜出于氏的用意，从前些日子提起要为她议亲开始，于氏的心思就一直放在这上面了。只是不知道今日于氏要让她见的是谁。
叶清言微微叹了一口气，向着后山慢慢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于氏特地安排过的，一路上她连一个僧人都未曾遇见，只有两旁草间的虫鸣在陪着她。
很快就到了湖边，湖面平静，偶尔有风吹过，泛起一阵阵涟漪。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头上，等着人出现。
那人也没有让她久等，大约过了一刻钟，她的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叶清言回过头，不由愣了愣。
“冯大哥？”她叫了一声。
比起上次在街上匆匆一见的时候，冯向凌整个人的气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候的他金榜题名，又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锋芒。
而如今他却变得内敛而沉稳，像是变了一个人。
看到是他，叶清言有点意外，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冯向凌没有应声，只是往前走了几步。
两人之间一时有些沉默，最后同时开了口。
“冯大哥……”
“小言……”
叶清言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你先说。”
冯向凌抿了抿唇，垂下眼眸：“对不住。”
叶清言诧异：“为什么忽然道歉？”
“之前我投靠了四皇子，”他说，“我知道他要抓你，却不能护你周全，让你平白受了许多苦。”
“你没做错什么。”叶清言说，“那种情势下，你的选择是最正确的。更何况你也帮到我了，如果没有你，在街上那次我就已经被锦衣卫抓住了。”
冯向凌摇了摇头：“我只是暂且拖住了他们而已，后来你还是靠自己才逃走的。”
叶清言笑笑：“反正结果终归是好的，不是吗？”
冯向凌点点头，又问她：“你方才要同我说什么？”
叶清言顿了顿：“我也要同你说一句对不住。”
“为什么？”冯向凌追问。
一阵风吹过，叶清言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我娘总是喜欢自作主张。”她轻笑着说，“今日请你过来，是她的主意，我其实并不知晓。”
冯向凌的脸一寸寸灰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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