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审讯室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被注射过吐真剂的苏格兰坐在冰冷的金属刑讯椅上，额头和耳鬓的碎发几乎湿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似的，身上被汗水浸湿的伤口在绷带上绽开刺目的血色。
吐真剂的原理其实是一种产科麻醉药——东莨菪碱和另一种精神类药物——?阿米妥钠?的结合版。
前者作为一种胆碱受体阻滞剂，其镇定作用可能抑制大脑控制语言的能力，导致被注射者会在无意识下多话，但内容真实性其实难以保证。
后者作为精神类药物，则是通过降低大脑抑制功能使人更易回答问题，但仍旧可能混杂虚构信息。
总体类似“酒后吐真言”。
进行过针对性训练的人可以在这种双重buff下稳住自己的嘴，吐出一些自己想让外人知道的讯息，瞒住真正的情报。
“苏格兰，说说你与波本失去联络后发生的全部。”
雌雄莫辩的电子合成音回绕在整个封闭空旷的房间内。
双手都被无情铐死在椅子上的苏格兰费力地掀起眼皮，眼瞳中倒映出审讯灯刺目的白光和模糊的、安置在它旁边的那枚电子眼。
他心道一声来了，按照他提前拟定好的内容，将克洛顿酒店那晚后来发生的超凡降临缓缓道出。
...
“你怎么确定那真的是神话传说中的旧日支配者之一‘黄衣之王’，而不是来自另外一个组织的失败实验体？”
雌雄莫辩的电子合成音继续审问。
苏格兰不断涣散又无数次凝聚的理智已经没有多余的思考能力去想问出这个问题的，究竟是朗姆，还是待在观察室里的其他高层人员对他的审问。
“...因为我做一行以来，见过无数血腥恐怖的场景，但从来没有一个存在，仅仅在莅临的瞬间，就能够让我感受到什么叫做灵魂的震颤和恐惧...那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和敬畏...”
“哪怕只是一次不经意的注视，都能够感受到那种无边的恐惧...旧日支配者...我当时怀疑起了世界的真实，而我也在想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或许世界才是痛苦的根源，而伟大的黄衣之王，其实早已给了我们答案，又或许哈斯塔的颂歌，已经在维度裂缝中回响了？但是我知道这不对，这不对！我所在的世界当然是真实的！不然我是什么？我所坚持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不，还是有意义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贯穿我的理想，我的坚持...”
苏格兰的话语忽然变得急促而混乱，听起来没头没尾的，一会儿质疑，一会儿回答自己。
如果不是都是从同一个人的嘴里吐出的，倒像是观点不同的两个人正在吵嘴争辩。
透过审讯室的特殊白壁观察着苏格兰一举一动的人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黄衣之王’啊...传说中祂的形象是一个身披黄袍、类章鱼的巨大生物。但是那毕竟只是神话传说...你们觉得苏格兰是真的被某种存在影响了，还是在装傻？”被叫来一同参与苏格兰审讯过程的贝尔摩德语气玩味地看向另外两位同僚——
琴酒和朗姆。
琴酒眉眼冷漠，语气一如既往的冷蔑：“贝尔摩德，这种愚蠢的问题不要拿来问我。朗姆，赶紧问下一个问题。那位先生想听的可不是这些可笑的东西。”
被点名催促的朗姆：“。”
他在组织里的职位和地位明明在琴酒之上吧？
他怎么敢用这么不客气的口气对他说话的？
不就是最近被那位先生频繁传唤吗？
不就是那位先生也在观看着这场审讯吗？
朗姆脸上极快地掠过一抹阴沉，但碍于这里其实还有第四只眼睛的注视和监督，他在心里暗自记下一笔，开始询问下一个问题。
但让他顿觉没脸的是，被注射过吐真剂的苏格兰完全不理他，只是一味地重复质疑着自己，质疑世界的真实性，平等地质疑所有。
朗姆：“......”
被无视掉的朗姆眼里闪过杀意，正打算操纵控制台杀掉在他们面前“装疯卖傻”的苏格兰时，另一道男女莫辩的机械合成音就响起了起来——
“够了。”
连向审讯室的传声被暂时关闭。
朗姆抬起的手指一顿，若无其事地放下。
贝尔摩德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正，就连琴酒都垂下了眼睛，静立在原地。
“boss。”
三人异口同声。
“给苏格兰注射镇静剂。等他平静下来后再继续审，别让他先把自己搞疯了。”
“是，boss。”朗姆面上恭敬地应声，心里却有些惊疑不定。
boss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另外，关于长岛裕介的神降仪式，我要更具体准确的仪式过程。”对方幽幽地道。
听到这里，朗姆的眼皮狠狠一抽，想说什么但又忍下来了。
毕竟他们的这位boss，还有组织的另外一些常年不聚，只是偶尔隔年线上会议一波的元老级人物们，对长生的追求追得已经疯魔了。
现在听风就是雨。
他如果此时开口质疑，就是撞在枪口上。
说实话，他现在既期待神降仪式是真的，又害怕神降仪式是真的...
他和满脑子只想着长生不老的boss他们不同，他更想要的...是其他...
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之色，表面冷静应下的朗姆思维开始疯狂运转。
...
这场漫长的审讯继续。
简化过后的，只有三瓣的黑白印记图被投影在白色的墙面。
被命令指认的苏格兰虚睁着眼，气息微弱。
“苏格兰，你有见过这个图案吗？”
苏格兰恍惚地看着投影在墙面的三瓣黑白印记。
那是什么？
涂鸦？
三个头的蛇？
他不认识吧...
大脑深处，被锁链重重缠锁的记忆之门微微震颤，似乎有什么想要从里面冲出，但最终却被牢牢地锁死在里面。
——开门的“钥匙”，还不完全。
莫名的剧烈头疼撕扯起大脑。
苏格兰面露痛苦之色，口中喃喃自语：“我见过吗？我没见过？不对...我感觉我应该见过的？”
“对了...我应该见过的...”
“我在人鱼岛调查时...见过...比这个更加复杂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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