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阶第九十九级台阶在林墨脚下碎裂时，他嗅到了慕容嫣发间残留的合欢香。这种宫廷禁药混着海底腥咸，在他舌尖催生出铁锈味——就像七岁那年偷尝苏瑶唇上胭脂，齿缝间渗出的血腥气。
\"数清楚了吗？\"
苏瑶的龙尾缠住他脚踝，逆鳞刮开皮肉时带起一串血珠。那些血滴悬浮在空中，凝成三百枚血色铜钱，每枚钱孔都映着不同年岁的林墨。最年幼的那枚里，五岁孩童正在井边数蚂蚁，后颈隐约浮现青铜色的慕容家图腾。
海底遗迹突然响起编钟声。十二尊青铜鼎自行挪移，鼎身上的龙蛇浮雕睁开琥珀色竖瞳。林墨腹部的噬心鳞开始共振，鳞片缝隙渗出青黑色黏液，在地面绘出沐家族徽。当最后一笔完成时，鼎中血酒沸腾，蒸腾的雾气里走出个戴青铜傩面的女人——她襦裙上绣满合欢花，腰间玉珏刻着\"慕容\"二字。
\"姑祖母？\"
慕容嫣的惊呼带着颤音。女人揭下面具的刹那，林墨看见苏瑶的左眼在她脸上眨动，而右眼分明是沐云歌的琉璃瞳。她的指尖抚过林墨腹部的鳞纹，指甲缝里掉落的金粉竟与锁龙井底的沉积物一模一样。
\"好孩子，该蜕鳞了。\"
女人的声音像蛇信舔过耳膜。她解开发髻，青丝垂落的瞬间化作青铜锁链，将林墨吊在圣主骸骨的眼窝前。骸骨深处传来婴儿啼哭，三百盏魂灯齐齐转向，火光聚焦处，林墨看见自己后背钻出青龙虚影——那龙的逆鳞处嵌着半枚青铜钥匙，与慕容嫣心口的残片严丝合缝。
苏瑶突然撕开嫁衣。她心口的鲛珠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拼出沐家族谱。当林墨的名字与慕容嫣重合时，海底升起九座青铜碑，碑文记载的竟是他与苏瑶的三世婚约。最骇人的是末行小篆：\"若违此誓，子嗣化蛊，血脉成灰。\"
\"闻够了吗？\"
慕容嫣的冷笑混着骨裂声。她剜出心口的青铜钥匙，插入林墨丹田的往生印。当钥匙转动第七下时，十万青铜塑像同时爆裂，飞溅的陶土中爬出血肉模糊的胎儿——每个都生着林墨的眉眼，脐带末端系着苏瑶的断角。
林墨的青龙鳞开始剥落。每片鳞下都钻出青铜符针，针尾缀着慕容家的长命锁。当第三百根针刺入百会穴时，他看见二十年前的真相：产婆剪断的脐带里藏着蛊虫，那些虫子啃食沐云歌的魂魄，将她的记忆移植到死胎体内。
青铜碑突然渗出鲜血。沐云歌的残魂从碑文里渗出，琉璃骨手掌按在林墨天灵盖：\"你以为的母爱，不过是养蛊人的怜惜。\"她的指缝间垂下三百条红线，每条都系着个被炼成魂灯的慕容家女子。
苏瑶的龙尾在此刻寸寸断裂。她将断尾插入青铜鼎，熬出的膏脂在空中凝成婚书。当朱砂笔迹浮现时，林墨惊觉自己右手指纹与婚书上的掌印重合——那竟是六岁落井那日，他在井壁留下的血手印。
\"该换回来了。\"
戴傩面的女人突然扯下面皮。那张血淋淋的脸皮下，苏瑶的容颜正在融化。她的头骨裂开缝隙，钻出的不是脑髓，而是缠满红线的青铜命盘。当命盘与林墨腹中的胎儿共鸣时，海底遗迹开始崩塌，裂缝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每只都戴着沐家祖传的麒麟镯。
林墨的咽喉突然被无形之力扼住。他咳出的不是血，而是带翅的蛊虫，虫翼上刻着慕容家的往生咒。当第三百只蛊虫离体时，他的瞳孔变成琥珀色，视线穿透海水看见锁龙井底的真相——那口井根本没有底，只有无数青铜棺椁垒成的塔，每具棺内都躺着个与苏瑶面容相同的女子。
\"喜欢这个惊喜吗？\"
慕容嫣撕开自己的腹部。她子宫里蜷缩的并非胎儿，而是枚青铜铃铛，铃舌正是林墨幼时丢失的乳牙。当铃铛摇响时，所有青铜棺盖同时开启，爬出的尸体整齐划一地解开衣襟——她们心口都嵌着噬心鳞，鳞片下的血肉刻着林墨的生辰八字。
圣主骸骨突然发出长啸。骸骨的眼窝里涌出青黑色潮水，水中沉浮着历代圣女的头盖骨。林墨的青龙逆鳞在此刻全部脱落，露出底下暗藏的麒麟纹。当第一道纹路亮起时，九重青铜门轰然洞开，门内走出的不是往生者，而是三百个不同年岁的慕容嫣——她们腹部都隆着相同的弧度，脐带在虚空交织成命盘。
苏瑶的残躯突然暴起。她将半枚噬心鳞按进林墨心口，鳞片下的血管突然暴长，缠住慕容嫣的脖颈。当两个女人的血交融时，海底升起血色满月，月光中浮现沐家初代圣女的画像——她的左半张脸是苏瑶，右半张却是正在融化的慕容嫣。
\"这才是真正的换魂术。\"
戴傩面的女人轻笑。她撕开林墨的腹部，取出的不是胎儿，而是缠满红线的青铜命盘。当命盘嵌入圣主骸骨的眼窝时，整片海域开始倒流，咸涩海水裹挟着记忆灌入林墨七窍。他看见自己三岁时，苏瑶的龙爪如何剖开慕容嫣的胸腔，将半枚青铜钥匙缝进他的丹田。
青铜阶在此刻全部崩塌。林墨坠向深渊时抓住苏瑶的断角，断口处突然钻出狐尾。当狐尾缠上他脖颈的刹那，他看清那些青铜棺椁的铭文——
\"慕容氏林墨，沐氏苏瑶，永镇此棺。\"
海水退去的轰鸣声中，林墨的脊骨突然刺破皮肤。新生的青铜骨节上刻满往生咒，每念诵一句，慕容嫣的容颜便苍老一分。当最后一句咒文成型时，他听见深渊底部传来婴儿笑声，混着三百魂灯熄灭的余烬，在永夜中烧出个鲜血淋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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