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廷。
自从预言的危机解除，枫丹的社会生活逐渐步入正轨，芙宁娜便狠下心来让自己从沫芒宫搬了出来。
一则她身份已经被揭穿，不必再为了预言而惶惶不可终日，也无需扮演水神，再居住在沫芒宫不太合适。
二则是这长达五百年的居住，虽说沫芒宫的一切都很令人满意，无论是自己居所里整洁的环境、柔软的床铺还是每7天都能尝到的甜点…
但总归承载了她五百年的煎熬与苦痛。
芙宁娜决定搬出来，就是想和过去划清界限，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然后她搬出来的第一天就后悔了。
新租的公寓中，行李散乱地堆放着，只有屋内大体的环境勉强看的下去，好歹还算整洁干净。别处就只能勉强入目，但仍然是混乱不堪。
芙宁娜惆怅地坐在沙发上，满脸忧愁清算着堆在桌上的摩拉。
她不太擅长亲自动手下厨，可枫丹廷的人们生活向来追求高质量，如果日日都按她以前的规格，常常去酒店餐厅吃，这些摩拉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没了。
越想，芙宁娜越发愁。
要不然还是把小金库交给海薇玛夫人管理吧？反正迄今为止对方的理财能力都很值得信赖…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把清点好的摩拉收了起来，才刚放进收纳盒里，就听见房屋的大门传来了叩击门扉的声音，然后才是门铃响起。
会是谁呢？
门外，钟灵眼神飘忽。
在枫丹很少去拜访别人家，每次前往布法蒂公馆也要么不进入、要么有人相迎，所以刚刚她下意识先敲了门。
结果叩了几下门，钟灵发现，芙宁娜现在落脚的公寓是有门铃的。
敲都敲了，钟灵又不好说发现了门铃之后去无视，就只能也顺带按了铃。
于是芙宁娜悄悄打开一丝门缝，就看到似乎是正在发呆的钟灵站在自家门口。
她大吃一惊：“钟灵？”
也正是多亏了芙宁娜没控制住音量的这一句，钟灵回过神来，自我感觉很是温和地跟她打招呼：“几日不见，我来找你兑现承诺，芙宁娜。”
“呃…”对，对哦。当时那个契约的承诺自己还没有完成来着。
芙宁娜一顿，不好意思地退开半步，让出一条通往屋内的路：“那，那进来说吧。”
“我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收拾…你知道的，身为水神，基本没有自己动手做过这类事情，所以可能会显得有点乱……”
钟灵慢悠悠点着头走进去，只要联想到芙宁娜先前的身份和人气，就会觉得她动手能力稍微差一点是很正常的。
然而，看清屋内情景之后，钟灵脸上表情逐渐变得麻木，迈出的腿默默收了回来。
她深深看了眼里头，又面露复杂看向芙宁娜：“…你真的收拾了？”
“嗯、嗯……”芙宁娜的声音越来越小。
钟灵重重叹了口气。
这或许都不能说是没有收拾过。
除了公寓里本来自带的装饰品，几乎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如果不是角落堆着一些拆了和没拆的箱子，或许都要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人在居住。
五百年的经验告诉芙宁娜，在这样的屋子里无论是谈正事还是私事，对淑女来说都不是一个合适的招待场所。
但她没得选。
只能红着耳根匆忙狡辩：“这、呃…虽然还没怎么收拾，但是坐在沙发上聊天是没问题的。”
“如果你觉得招待得不够周到，那、那去街上的咖啡厅也可以。”说着，芙宁娜忍着肉疼瞟了一眼收起小金库的地方，“我来付全款！”
钟灵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吓到了芙宁娜，才会让对方表现得如此局促。
但是芙宁娜生活质量都跌了这么多，她倒也没有理由去为难她，干脆地摇了摇头。
“在这里就行。我们…应该算朋友？那些社交礼节可以不用太在意。”
说话时钟灵还有些迟疑，和芙宁娜的合作期间，她也是听过前水神大人的不少真心话和唉声叹气的。
这样一看，她们两个的关系是算朋友吧？
毕竟芙宁娜还在戏中时，就有对自己敞开过一点点的心扉来着…虽然后边她有点点背刺了芙宁娜。
“当然是朋友！”
钟灵在迟疑，芙宁娜却是因着这一番话重新有了底气，昂首挺胸带着她就走向沙发落座。
“我们的盟友关系又不是建立在我是水神的前提下，就算你想否认先前建立起来的那些友谊，我也不会允许的。”
芙宁娜端起桌上的茶壶，给钟灵和自己都倒了一杯凉白开。
她眼底的心虚转瞬即逝，转而又变得理直气壮：“喏，新家还没有准备茶叶，就用水来代茶吧。”
钟灵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嘴角僵硬地抽了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捧着茶杯在怀里，眉眼低垂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晚点我帮你一起整理吧，现在姑且先聊聊天。”
茶杯中，水面上钟灵的倒影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芙卡洛斯的模样，但在她露出笑颜的刹那便晃了过去，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钟灵掩去眼底的异色，老神在在听着芙宁娜愣住之后的拒绝。
“不用不用，那样也太麻烦你了。”
芙宁娜摆手，其实还是很想有个人帮忙的，但是一想到钟灵带着事情来，最后如果还要帮自己整理新居，怎么想都不好意思。
“我是昨天晚上搬出来的，所以真的是还没来得及收拾啦。很快就会有人来帮我一起整理的，不用麻烦你。”
这话芙宁娜没骗人，她约好了孤心沙龙的那三位傍晚的时候来一起整理，相信有了海薇玛夫人、乌瑟勋爵和谢贝蕾妲小姐的帮助，今天晚上生活质量一定会提高。
“咳咳…！”
芙宁娜清了清嗓子，边直起腰身，板着张脸开口：“…总之，我现在来把当时约好的事情都告诉你。”
“大概五百年前……”
芙宁娜讲了相当一段时间，期间难免说得口干舌燥。
好在钟灵是个合格的倾听者，偶尔也会在她茶杯见底的时候为芙宁娜续上一杯水，免得她嗓子冒烟了还得自己倒水。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不过我真的没想到，最后的审判居然是针对我的…”
把来龙去脉都讲了个清楚，芙宁娜鼓起腮帮，显然很是纳闷。
“早知道是这样，我当时就不会掉那么多眼泪了。”
想起在审判结束、海水上涨之前自己掉的那些眼泪，芙宁娜就觉得丢人。
不过总算事情也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劫后余生似的说道：“还好之后歌剧院里没有观众，不然我就算不是水神了，作为名人的形象也全都丢光了。”
钟灵眨了眨眼，直接拆了她的台：“我听那维莱特说，你不打算再上台演出了。”
即使是这样，也要注重自己形象吗？
芙宁娜一噎，没想到钟灵居然这么不给面子，竟然毫不犹豫就把她戳穿。
但随机应变她最擅长了！
“…就算我不是歌剧院里的大明星了，个人形象也同样重要啊！”
钟灵：“噢。”
也不知道信了几分。
“你之后要怎么生活？”
就算芙宁娜要谢幕不再登台，以她在枫丹之外都赫赫有名的声望，出门找工作什么的恐怕也不太方便。
芙卡洛斯解除了对她的诅咒，那芙宁娜的余生…摩拉够吗？
家里有老要养的钟灵下意识思考。
芙宁娜当然听懂了钟灵的言外之意，但她能接受这种质疑吗？
当然不能！
她叉腰：“怎么说我以前也是大明星，以前那些演出的酬劳攒到现在，也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
钟灵的脑子极其缓慢地转了转，认为芙宁娜说得好像也对，于是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眼神一闪。
“有人来拜访你了。”
下一刻，门铃声再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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