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号的警报声在寂静的宇宙中突然响起,尖锐得像金属摩擦。林夏猛地从休眠舱弹坐起来,屏幕上的星图正以惊人的速度变红——前方的星域被标记为“危险区”,传感器显示这里聚集着大量不规则的能量波动,像是无数破碎的星舰残骸在引力场中碰撞。
“是宇宙难民营区。”李强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他调出联邦发布的警告文件,“百年前星际战争的主战场之一,无数星舰被击毁后,幸存者在这里搭建了临时营地,久而久之就成了无主之地的避难所。”
舷窗外,无数锈迹斑斑的星舰残骸像漂浮的墓碑,有的残骸上还挂着破损的旗帜,有的驾驶舱里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临时搭建的营地——用废弃的舱室拼接成的房屋,用断裂的炮管改造成的烟囱,用太阳能板和电线组成的混乱电网,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一群苟延残喘的萤火虫。
星轨号小心翼翼地穿过残骸带时,林夏看见一块扭曲的金属板上用红色颜料写着“活下去”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旁边画着个笑脸,只是笑脸的嘴角被弹孔撕裂,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收到求救信号了。”小张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跳动,“是个孩子的声音,说他们的氧气快耗尽了。”
循着信号找到目标时,他们发现那是一艘小型逃生舱,舱体上布满弹痕,舱门用铁链拴着,透过狭小的观察窗,能看到三个缩在角落的孩子,最大的看起来不过十岁,正用身体护住两个更小的孩子,眼睛里满是警惕。
“别开门!”最大的孩子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因缺氧而嘶哑,“你们是联邦的人吗?我们不跟你们走!他们会把我们当实验品!”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资料里的记录——战争结束后,有势力曾在这里抓捕幸存者进行人体实验,导致难民对所有外来者都充满敌意。
“我们不是联邦的人。”她对着通讯器放柔声音,将星轨号的援助标识投射到逃生舱上,“我们带了氧气和食物,只想帮你们。”
沉默持续了三分钟。当最小的孩子哭着说“我想妈妈”时,舱门的铁链终于被解开。三个孩子像受惊的小兽般冲出来,最大的男孩紧紧抱着一个能量块,说那是“妈妈留给他们的最后食物”。
跟着孩子们来到难民营的中心,林夏才真正明白这里的绝望。营地是用星舰残骸和废弃零件拼凑而成的,所谓的“街道”是连接各个舱室的金属板,踩上去发出刺耳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汗水和排泄物的混合气味,几个老人坐在角落,眼神空洞地看着天空;一群孩子围着一个生锈的机器人,机器人的程序早已错乱,却还在重复播放着战前的童谣,孩子们跟着哼唱,声音里没有快乐,只有麻木。
“这里的人大多是战争孤儿,或是失去家园的流民。”营地的负责人是位断了条腿的老兵,他的假肢是用炮管做的,说话时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联邦不管我们,海盗还经常来抢东西,能活下来全靠自己。”
老兵带着他们参观营地的“资源站”——其实就是个堆满废品的仓库,里面的零件被分类摆放,最珍贵的是几罐未开封的压缩饼干和半瓶抗生素;“学校”是用货舱改造的,黑板是块生锈的金属板,老师是位瞎了眼的老太太,她用手摸着盲文课本,给孩子们讲述“没有战争的世界”;“医院”里只有一张病床,药品架上的药瓶全是空的,唯一的“医生”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她正在用烧红的铁丝给一个伤口发炎的男人消毒,男人咬着牙不吭声,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头发。
“上个月海盗来抢东西,杀了我们七个兄弟。”老兵指着营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其实就是堆在一起的金属桶,“我们用捡来的激光枪反击,打坏了他们一艘小艇,才把他们打跑。但激光枪的能量快耗尽了,下次他们再来……”
他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绝望像铅块一样沉重。
林夏注意到营地的孩子们都很“懂事”。七岁的孩子会修理简单的电路,十岁的孩子能熟练使用扳手拆卸零件,最小的孩子不吵不闹,只是紧紧抱着从废墟里捡来的布娃娃。当星轨号的队员分发食物时,没有孩子争抢,最大的男孩会把饼干平均分成几份,确保每个孩子都能拿到同样多的分量。
“他们知道食物来之不易。”老兵叹了口气,“去年冬天,三个孩子为了抢半块压缩饼干冻死在外面,从那以后,我们就定下规矩——所有东西都要平分,谁也不能多拿。”
在营地待了三天,星轨号的队员们几乎没合过眼。林夏和小张帮着修缮防御工事,用星轨号的零件改装了几挺激光枪;李强教孩子们辨认可食用的外星植物,避免他们误食有毒的浆果;机械师老王把营地的旧机器人修好了,让它重新开始播放干净的水源位置和安全区域警报。
离开前的最后一晚,营地燃起了篝火。孩子们围在火边,听老兵讲战争前的故事:“那时候我们的星球有蓝色的海,白色的云,孩子们不用学怎么躲炮弹,只用学怎么放风筝……”
一个小女孩突然问:“阿姨,你们会回来吗?”她的眼睛很大,像藏着星星,“妈妈说,离开的人都不会回来的。”
林夏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蹲下身,看着女孩的眼睛:“我们会回来的。我们会带更多的食物和药品,带能治好你们伤口的医生,带能把海盗打跑的武器。”
老兵在一旁摇摇头:“别给他们希望,你们这样的飞船,一年也来不了一艘。”
“但我们会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更多人。”李强从星轨号里拿出一台信号发射器,“这是加密的信号器,你们遇到危险就按这个按钮,我们的同伴会收到信号赶来。”
篝火渐渐熄灭时,孩子们睡着了,脸上带着难得的安稳。林夏看着他们的睡颜,突然明白难民营的意义——这里没有精密的仪器,没有高效的决策,甚至没有足够的食物,却有着比任何集体意志都强大的东西:在绝境中相互扶持的默契,在黑暗中守护孩子的决心,在绝望里依然相信“明天会更好”的固执。
星轨号驶离难民营区时,营地的人们都来送行。老兵用炮管假肢向他们敬礼,孩子们挥着用废品做的小旗,那个十三岁的“医生”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林夏送给她的医药箱,说:“等我学会了真正的医术,就去找你们。”
林夏对着他们挥手,直到营地的灯光变成遥远的星点。小张在日志里画下那个用炮管做假肢的老兵,旁边写着:“宇宙难民营区没有集体意志的光环,没有精密的社会结构,却有着最坚韧的生命力。他们用碎片拼凑家园,用伤痕记住历史,用彼此的体温对抗宇宙的冰冷。或许文明的火种,从来不是靠完美的制度延续,而是靠这些在绝境中依然选择善良的人。”
星轨号的引擎声在宇宙中回荡,前方的星图上,新的坐标正在闪烁。林夏知道,他们还会遇到更多的文明,更多的故事,但难民营的篝火、孩子们的眼睛、老兵的炮管假肢,会像一颗种子,在他们心里慢慢发芽——提醒他们,宇宙中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先进的科技或完美的制度,而是在黑暗中,依然愿意为彼此点亮的那束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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