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棍子终于忍不住出声：
“周哥，你一直胡搅蛮缠，叫人研究员怎么说话？”
周方以看待叛徒的眼神瞪了棍子一眼，棍子吓得缩了缩肩膀，不敢再吭声。
徐安安面露苦涩，目光在那堆零件上盘旋：
“宋翔——我是说宋研究员——他想调高脉冲的频率。”
“他想调就让他调呗，你没看他差点都想动手打人了。不是每次都能这么运气好，碰上我英雄救美。”
徐安安懒得理会，继续说道：
“当然不能随意调动。这批反应器是要用在G区的开凿作业，随意调整频率，后果可能会造成数公里范围的爆炸坍塌。”
周方吓了一跳：“这么严重？那他还想这么干？活得不耐烦了？”
“宋研究员想要缩短时程，他认为雷主任原来的预案太过保守。没想到雷主任才……”
徐安安到此便突然打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周方知道她不愿意提起雷主任，也不说破。
一时之间，没人再开口说话，实验室里便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旁工作台突然发出了一串短促的嘟嘟声。
徐安安偏头看去：“结果出来了。”
她走到工作台前，往屏幕上的结果看了一眼，口中却不由发出一声轻呼，脸上也写满惊讶的表情。
周方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徐安安指向屏幕上的一串红色数字，轻声道：“402。”
棍子走到两人身后，由于身高比他们都高出一截，视线毫无阻碍，一眼就看到屏幕上的数字。
“这数字有什么问题吗？402是什么意思？”
徐安安转头看着棍子，一脸惊讶道：
“你之前没有做过源晶适配指数的检查吗？”
棍子在徐安安的注视下有些忐忑，先是朝周方看了看，然后才回答道：
“这——我打小就一直跟着养父，他也没让我去检查。”
周方没忘记，徐安安曾经说过，百分之八十的超凡人源晶指数都在300之下。
如此说来，棍子就是那少数能超过300的罕见体质。
还有他那身能打能抗的身体素质，也不知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里，周方向徐安安问道：“这402又是什么等级的超凡人？”
棍子一听立刻脸色大变，急忙表态道：“我不要当超凡人！”
周方没好气道：“谁让你当超凡人了，先让研究员好好说话。”
嘴上虽这么说，但他却忍不住遥想，身边若能多个厉害的超凡人打手，以后做事就该方便许多了。
连那个刘蝶说不定都得被按在地上摩擦。
徐安安的身高只勉强到棍子的肩膀，不得不仰头看着他道：
“别说傻话了，夜叉在联合舰队里享有少校级别的待遇，你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棍子摇头道：
“我才不管什么少校，我反正不愿意做超凡人。当了超凡人就得离开南鹰星。我还得照顾索拉大叔，不能离开。”
听到这里，周方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照以往听说的，大都是认为超凡人在联合舰队的地位并不特别，往往还比不上大部分普通船员。
但徐安安又说夜叉拥有少校等级的待遇。
虽然周方不确定这在实务上意味着什么，但用膝盖想也知道，无论如何也比普通军人要好上太多了。
想到这里，周方开口问道：
“研究员，这夜叉就是阿修罗再往上的等级吗？”
徐安安点点头。
棍子在旁又强调了一遍道：“我不做超凡人。”
周方没好气道：
“不做就不做，难道你以为还能强拉你去改造吗？”
徐安安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犹豫了半天后，轻轻说道：
“事实上，按照婆娑联合的法律，源晶指数超过350的人，没有拒绝接受改造的权利。”
这下轮到周方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规定。
此时棍子满脸焦急，看着周方的眼神充满无助。
与锤子帮那样的组织作对是一回事，违抗婆娑联合的法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周方伸手在棍子肩膀上拍了两下，安抚道：“别急，你先出去外面等。”
棍子欲言又止地看着周方，最后还是顺从地走出实验室。
周方看了看玻璃隔断外的棍子，然后一脸郑重地望向徐安安道：
“徐研究员，我想拜托你帮一个忙。”
徐安安似乎有预感周方要说些什么，咬着嘴唇等他开口。
周方看了眼屏幕上的数字，然后对徐安安道：
“我希望你能帮棍子更改检查的结果，最好能改到一百以下。”
徐安安摇了摇头，皱眉道：“我不能这么做。”
周方并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他沉吟片刻，又重新提出要求道：
“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就请你就当作没有这次测试，起码你能做到这点吧？”
徐安安似乎还想拒绝，但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勉强同意道：
“我知道了。”
她伸手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删除刚才的测试结果。
周方这才松了口气，对徐安安微微一笑，道谢后离开实验室。
离开前，他不经意地往那堆拆散的反应器零件再看了一眼。
宋翔究竟有什么意图？
棍子见到周方出来，急忙凑过去问道：
“怎么样了，周哥？”
“放心吧，徐安安已经删除你的测试结果了。不过没有测试结果，人事处多半不会让你继续留在矿区太久。”
“那怎么办？”
周方想了想，耸耸肩道：“那咱们得加快脚步了。”
…………
在实验室的另外一头，宋翔正坐在自己位子上，看着屏幕上调出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徐安安站在工作台前，从她的表情看来，显然对检查的结果感到很是意外。
周方也凑了过去，与徐安安两人挨在了一块。
那景象让宋翔没来由胸口一紧。
宋翔烦躁地切换监控，但怎么也找不到刚好能见到工作台屏幕的角度。
为了在安全与隐私之间取得平衡，实验室中的监控并没有收音的功能。
但宋翔还是不自觉地往前凑过去，仿佛这样就能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他听见的只有一片静默。
宋翔此刻恨透了这个被阉割的监控设备。
但恨归恨，宋翔终究没能弄清楚徐安安与那两个工人说了些什么。
俩工人离开后不久，徐安安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
宋翔怔怔看着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好半天回过神后，才将监控画面给切掉。
屏幕里接着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录制的地点像是某种文艺沙龙的场合。
衣着精致的年轻人三三两两地扎堆，或坐或站，但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着画面中央的女人讲话。
那女人身材纤细，乌黑浓密的头发盘在脑后，露出了天鹅般的脖颈。
她只穿着简单的毛衣与长裤，举止中却散发出周围人都难以企及的优雅知性。
这么一个气质高雅的女人，言谈间却又蕴含着充沛的感染力。
只听她说道：
“……在一次前往持双星域的旅途中，我遇见一位从前线返回的士兵。他告诉我，十多年的服役，先是让他失去了左腿，再来是右手，然后是肝脏和左肺叶，两年前一双眼睛都被换成了人工义眼。
有时候他甚至会搞混，哪些器官是自己原来的，哪些又是后来换上的。他常会因为钻心刺骨的疼痛而彻夜难眠，尽管那些人造器官实际上并没有痛觉。
即便如此，这位士兵还是不能离开舰队，因为他和婆娑联合签了契约。距离他退役的时间还有将近二十年之久……”
这段视频宋翔已经看过了无数次，但每次依旧会被主讲人的话深深打动。
尽管宋翔从没亲眼见过主讲人，却觉得似乎已经认识她一辈子。
头一次看完视频时，宋翔感到发自内心的震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心中长期以来的所思所想，竟然会经由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之口说了出来。
他内心的崇高理想终于有了知音人。
这个宇宙里，充满了肤浅而贪婪的人类。
他们到处掠夺，争斗，破坏了宇宙的百亿年来自然形成的平衡。
源晶就像恶魔给予的奖励，让人类错把自身当作是宇宙中唯一的主宰。
要阻止人类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只有釜底抽薪一途了。
只有这么做，才能够拯救人类这个种族的未来。
人类必须回到没有源晶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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