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9点,程文硕和李国明准时走进胡步云办公室时,发现胡步云的脸色比预想的还要凝重。
胡步云没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那幅北川省地图前,背对着他们,目光似乎钉在浩南都市圈的位置上。
听见脚步声,他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龚澈给几位领导沏了茶,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把门关死。
“上官芸同志的案子,查不下去了。”胡步云开口,声音平静,却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河,带着一股寒意。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的血丝和眉宇间凝聚的戾气,让程文硕和李国明心里同时一紧。
“对手布了迷魂阵,扔出几个饵,等着我们咬。”胡步云走到沙发前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我们不能顺着他们的节奏走了。”
程文硕立刻来了精神,屁股在沙发上挪了挪,凑近些:“步云书记,你说怎么干?老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就等你一句话!”
李国明则推了推眼镜,神色谨慎,等着下文。
“双管齐下。”胡步云言简意赅,“明一条,暗一条。”
他先看向程文硕,目光锐利:“明线,你来做。公安厅牵头,搞一场‘基层治安专项治理’行动。名头要响,动静要大。马上报一个方案到省委。”
程文硕眼睛现出一丝迷雾,不解地问:“基层治安整治?这就是你的计划?”
“不止。”胡步云嘴角扯起一丝冷峻的弧度,“借助基层治安整顿,全力开展打黑、除恶、治乱、清痞。范围给我扩大,力度给我加码。那些开赌场的、放高利的、搞暴力催收的、垄断砂石土方的、在市场上欺行霸市的,还有那些依附在工程项目上吃拿卡要的灰色团伙,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我扫一遍!把他们背后的保护伞挖几个出来。我要传递一个信号,敢对我的人动手,我愤怒了,谁的之日也别想好过。你们想想,他们昨天敢对上官芸、于洋飞动手,明天敢不敢对你们动手?他们来暗的,我就来明的,让他们缩着脖子做人,别当做黑恶势力保护伞给揪出来了。”
胡步云顿了顿,加重语气:“重点是浩南市,以及赵瑞龙、冯子良这些人关联的区县、行业。我给你半个月时间,我要看到声势,看到战果,要打得那些人肉疼,心惊,坐不住!”
程文硕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明白,保证完成任务,妈的,早就看那帮龟孙不顺眼了,这回非把他们屎打出来不可!不过,我们直接上报扫黑除恶方案就好了,为什么要搞个不痛不痒的基层治安整治方案?”
胡步云淡淡说道:“一说扫黑除恶,别人就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扫黑除恶方案不容易在省委常委会上通过。治安整治,是你们的日常工作,没人能挑出毛病来。”
“注意方式。”胡步云接着提醒,“程序要合法,证据要扎实,别让人抓住大的把柄。但要快,要猛,像一阵狂风扫过去。”
“懂。雷霆行动,铁腕手段,把他们打出屎来。”程文硕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
胡步云又把目光转向李国明:“国明部长,还有一条暗线,你来。”
李国明坐直了身体:“步云书记请指示。”
“你也报一个方案到省委,我们一并上常委会研究通过。以省委组织部名义,在全省副处级以上党员干部中,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红色革命文化教育’活动。”胡步云缓缓说道,“主题就是,缅怀革命先烈,传承红色基因,强调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打下来的,决不容许魑魅魍魉横行,决不容许腐败分子和黑恶势力侵蚀党的肌体,玷污红色江山。”
李国明微微蹙眉,他是组织部长,搞教育活动是本职工作,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大张旗鼓地搞红色教育,其政治意味就非同一般了。
这是要占领道义制高点,进行政治宣示和舆论造势。
“步云书记,这个活动的规模和力度如何把握?”李国明试探着问。
“要在副处级以上干部中全覆盖,无死角。”胡步云的语气斩钉截铁,“机关、国企、学校、基层乡镇,所有党支部都要动起来。学习文件、观看纪录片、组织讨论、参观革命旧址……形式可以多样,但氛围要浓厚。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省委在强调什么,提倡什么,反对什么。”
他看着李国明,意味深长地补充:“这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但能敲山震虎,能凝聚人心,也能让那些心里有鬼的人,睡不着觉。我胡步云是革命先烈的后代,我们的江山是先辈用鲜血打下来的,他们要搞我的人,得掂量掂量,我胡步云的根基是什么,我身体里的血液是什么颜色的。这个方案就持续一年吧,要通过专题教育,把干部队伍洗涤一遍,清除一些藏污纳垢,净化一下干部队伍。”
李国明瞬间明白了胡步云的深层意图。用红色教育这面旗帜,包裹反腐打黑的实质内容,形成强大的心理威慑和政治压力。他凝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回去就部署,尽快启动。”
程文硕在一旁抓了抓后脑勺,有点没完全转过弯:“步云书记,这……一个动刀动枪,一个舞文弄墨,能拧成一股绳?”
胡步云看了他一眼,难得地解释了一句:“文硕,如果我现在直接打报告上常委会,说要搞一场针对性的、扩大化的扫黑风暴,你觉得能通过吗?”
程文硕一愣,想了想苏永强的“稳妥”和张悦铭对“营商环境”的看重,瓮声瓮气地摇头:“够呛。那俩老……领导肯定扯皮。”
“所以,这是迂回。”胡步云语气冷静,“治安整治,名正言顺,维护稳定,谁也挑不出大毛病。红色教育,政治正确,凝聚共识,谁也不敢明着反对。两者结合,互相造势。而且……”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预判:“我估计,这场风暴刮不了太久,很快就会有阻力下来,让我们‘适可而止’。所以,我才要求你,半个月,速战速决,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先把该打的打疼,把该掀的掀开,达到初步目的就收手。明白吗?”
程文硕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对胡步云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佩服得五体投地,咧开大嘴:“高,实在是高!步云书记,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老程服了!”
李国明也微微颔首,表示领会。
“去吧。”胡步云挥挥手,“各自准备,动作要快。文硕,尤其注意保密,战前动员控制在最小范围,名单你亲自定。”
“放心!”程文硕挺起胸膛,转身就要往外冲,像是要去点兵出征的将军。
“等等。”胡步云叫住他。
程文硕刹车回头。
胡步云指了指他腋下夹着的那个有点变形的公文包:“你那幅‘明察秋毫’,就别往我这儿送了,自己留着欣赏吧。”
程文硕老脸一红,嘿嘿干笑两声,把公文包往身后藏了藏,赶紧溜了。
李国明也起身告辞。
办公室里重新剩下胡步云一人。他微闭双眼,陷入沉思。他知道,这双拳打出,必然会激起巨大的反弹。但他更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上官芸的血,不能白流。这潭死水,必须用最激烈的方式,搅动起来。
风暴,即将来临。而胡步云,下一步需要做的,就是迎接更加疯狂的反扑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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