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玉书虽然跪在地上，但是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顿：
“孩儿一生只愿取这一夫郎，如果不是笙笙，就没意义了。”
慕玉书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笙笙是打包贩售的，如果没有“笙笙”这枚硬币，她甚至无法购买这个世界的入场券。
在孤独冰冷，充斥着药味儿的童年，她一度怀疑自己存活的意义。无休止的学习，无止境的要求，母亲对她的期望永远无法达成，而父亲用过度的爱控制了她的整个世界，母亲不爱父亲，所以她被迫成为了父亲的“妻主”。
哥哥也好像并不能理解自己，慕玉书身边虽然人潮济济，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孤身一人。
但是笙笙告诉她，这个世界是很有意思的，从他的口中听到的那些有趣的故事，构成了她对世界的最初认知。
“呵……你那个小郎君，身份恐怕不简单吧？你留他在身旁，不怕哪天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慕玉书沉着道：“儿不会让他有此可乘之机，我会用逢月的药让他变成废人，我来护着他。”
慕清澜都被哽住了一下，自己这个女儿比起自己更为心狠，不择手段，自己当年若是有这般魄力，也不会让月儿……
“你果真忍心？”
“儿当然可以。我爱他，但是我并不奢求他能同样爱我。”
慕玉书突然低低笑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讥讽的笑声，眼睛却亮得异常，看向眼前的母亲：
“我心知像我这种卑劣的人不配得到笙笙的爱，我只需要他在我身边。母亲，我是你的女儿……但我没有你怯懦，不愿摒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永远，永远无法陪伴在自己爱的人身边。”
“放肆！”
慕清澜把茶杯砸在了慕玉书的身上，滚烫的茶水淋透了慕玉书的肩膀，慕玉书却纹丝不动。
“母亲，不要着急。儿没有忘记我们的任务，不会影响逢月的工作的，我这一生从未忤逆过您，希望您也能成全我一次，我会继续寻找笙笙，求您不要阻挠。”
慕清澜还想发作，终于还是按捺了下来，这个女儿已经成长起来了，她眼里的深海连自己都看不透，在组织里话语权也一天大过一天，况且……她说的没错，自己就是怯懦，无法摒弃无望的幻想。
“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你自己决定吧。只是，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今天这种情绪崩溃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慕玉书恭顺地跪伏下来：“是。”
……
“榕嬢嬢，你就告诉我嘛，到底有没有人的名字里有月的啊？”
秦榕目光躲闪：“哎呀殿下，臣都说了没有了，殿下，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祝深回到府里后，第一反应就是找秦榕问认不认识名字里带\"月\"的人，因为只有秦榕在王府里资历最老，在母皇身边呆的时间也够长，颇受信任，想必应该知道不少。
她本来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秦榕立刻脸色大变，不擅长说谎的武人说起谎来磕磕巴巴的：“殿下，臣不认识，不对，没有这个人，没错。”
简直就在脸上写了四个大字：我有线索，这祝深怎么能放过呢！
祝深像牛皮糖一样缠着秦榕问来问去，缠的秦榕是烦不胜烦，但是又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直不肯开口。
祝深磨不出什么破绽，决定曲线救国，从秦软软身上入手试试。
秦软软自从祝万里走后有些一蹶不振，终日在房间研读医书，似乎想看出些什么，祝深既替大姐感到欣慰：秦软软终究也是惦念着她的，一面又担心秦软软钻牛角尖，这些阴暗血腥的事，本不该让男子们掺和的。
祝深在秦榕身上找不到突破口，于是来拜访秦软软，此刻他正在阳光下的窗边读着一本医书，平时活泼娇憨的脸此刻沉静了下来，在金灿灿的光线下，显得有分神性的温柔。
祝深有些不忍心打扰，谁知秦软软先发现了她的到来，五官鲜活了起来，高兴地放下医书：“三姐姐，你来啦。”
“嗯，有事想拜托你。”
祝深最近其实一直在逃避着面对秦软软。
她一方面触景生情，每每看到秦软软，都会想到大姐的脸，一方面也是不知如何开口，以及……究竟要不要开口。
他只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真的要让他参与进这些阴险的诡计吗？
他的人生还像夏花般灿烂，刚开始的人生还有无限美好，一定要背负着那份过分沉重、错过的爱恋活着吗？
她每每欲言又止。
“软软，你是希望一无所知的幸福，还是希望清醒的痛苦？”
祝深问出了口。
秦软软有些愣住，面对难得严肃的三姐姐，本能露出小动物般无害的笑容：“三姐姐，为什么这样说，软软不明白。”
“不要考虑那么多，只考虑你自己的感受，‘你’是怎么想的？”
“我？”
说实话，这个问题对秦软软有些超纲了，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会考虑周围所有人的感受。
母亲需要专心培养三姐姐，他就回乡下和姥姥姥爷一起，没有一句怨言，三姐姐和灾民需要他的帮助，他愿意瞒着母亲乔装成车妇也要一起去青州。
任何人的痛苦他都愿意关怀，所以他学习了医术，一只离水的鱼他也愿意用手捧起，只是从来没有单独考虑过“秦软软”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有些不擅长这样的思考，还是试图把问题推回去：“三姐姐觉得软软应该怎么样做？软软都可以的。”
“不能我来替你决定，这次不行。小时候我可以替你决定今天一起去掏鸟蛋还是打水漂，是摘花还是吃果子，但是这次不行。必须要你自己下决定。”
秦软软嗫喏了一会：“软软怎么做，会对大家更好……”
“不要考虑大家，现在，此刻，只考虑你自己。”
“我……”
秦软软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敏感的他察觉到这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可能会让他的生活天翻地覆，因此一定要谨慎回答。
“我还是想，清醒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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